看到鬼三向他冲来,少年竟也不躲避,反而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抬起手做了个手势。鬼三的心猛地一沉,后颈处突然感到一阵微弱的刺痛,一股冰冷的寒意迅速蔓延至全身。在昏迷前的那一刻,鬼三意识到自己是中了冰魄银针的毒——他自己的独门暗器。
方才将鬼五诱入五行八卦阵的少年看着瘫倒在面前的鬼三,得意洋洋地擦了擦手掌,向杨麟笑道:“杨师兄,我表现不错吧?”
“多亏冯师弟出手得快,不然我就没命了。”杨麟笑眯眯地夸奖比自己还晚入门半年的小师弟冯天笑。无意从父亲口中听来的五行八卦阵竟在今日派上了大用场,他的心情从没像现在这样舒畅过,两年来遭受的屈辱、折磨也似乎在这一战中获得了暂时的释放和解脱。只是他忘记了一句老话:“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只听得一声怒吼,杨麟和冯天笑都是一惊,慌忙抬头四顾。原来鬼大竟凭蛮力破了战阵,挥着龙头铁杖向二人袭来!杨麟连忙将冯天笑推入门缝中,自己也想退进门内,却被铁杖逼得连连后退了几步,手中的剑也被打掉。眼看铁杖的重量即将落到自己的头顶,杨麟心一横,右手把住杖柄借势一送,左手运气于掌,狠狠击向鬼大暴露无余的后心。鬼大踉跄几下,手中的铁杖龙头将大门口的石狮子打了个粉碎,失声叫道:“‘直捣黄龙’!混元神掌是灵秀山庄秘传武功,绝不会传给第二人,你究竟是谁?”
杨麟自然不能说出真相——秘传武功外泄的消息一旦传出,陆贯云将颜面无存。他闭口不言,在鬼大眼里却是傲慢托大,心中怒火更炽,挺杖向杨麟发起更猛烈的攻击。杨麟左右闪躲,哪里还有还手之机?两三招便被铁杖扫中右腿,重重摔倒在地,眼见狰狞的龙头闪耀着死亡的光芒向自己脸上狠狠砸来,杨麟徒劳地伸出左臂抵挡。
说时迟那时快,杨麟的左臂眼看就要被铁杖削断,突然一股劲力凭空而来,生生抵住铁杖的劲力。杨麟嗡嗡作响的耳鼓里传来了陆贯云的话音:“鬼兄,还请手下留情。”
“陆庄主,我们兄弟不过是来找寻仇人,你的弟子却使计把我们困住,到底是安的什么心?”鬼大只觉得手中铁杖如陷入泥潭一般,任他怎么往外拔都拔不动,虎口却被从顶端传来的浑厚内力震得发痛,不由得恼羞成怒。
陆贯云微微一笑,轻轻将手一挥,又示意弟子们散开战阵。“鬼兄千万不要误会,我这些徒弟不懂事,无意间得罪了几位,陆某愿替他们向你们赔罪,还请赏脸到庄中坐一坐,敝庄自有好酒好菜伺候。不过至于搜山这种小事,还是不用劳烦你们大驾,让我这些不争气的徒儿们做就好了。”
“陆庄主,你不肯让我们搜山,难道是心里有鬼?”鬼二虽狼狈不堪,口中仍然不输气势。陆贯云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鬼兄明知我灵秀山庄不屑于魔教为伍,却还要强行搜山,究竟寓意何在?”
“你——”鬼五刚想说话,被鬼大出手拦住。“陆庄主,老夫相信你是光明磊落之人,若发现魔女行踪,还望告诉我们兄弟一声。我们这阵子不会走远,就住在竺山脚下的小渔村里。”
“这是自然,鬼兄请放心。”陆贯云语气转为温和,面上又露出淡淡笑意,“鬼兄慢走,恕不远送。”
“告辞。”鬼大狠狠看了杨麟一眼,脸上隐隐透出失望无奈之色,率领着自家兄弟消失在夜幕之中。杨麟觉得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这才有心思为自己方才的大难不死感到庆幸:若不是灵儿及时将师父从安庆府找了回来,只怕自己现在已经是黄泉路上赶路人中的一份子了。
“不肖弟子杨天麟,你给我跪下!”陆贯云一声低吼宛如晴天霹雳,将沉浸在成功喜悦中的众弟子惊了一跳。杨麟的心也是猛地一沉,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
“杨天麟,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弟子本当面壁思过,却私自离崖下山,是为忤逆师命之过。”杨麟低头说道,“我甘愿受罚,听凭师父处置。”
“爹爹,小麟子也是为了——”灵儿的话被陆贯云严厉的眼神生生堵在了嘴边,气得两颊发红。陆贯云看了杨麟一眼,突然转向身旁的陆闻泰问道:“闻泰,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
陆闻泰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杨师弟违反师命私自离开思过崖,理当受到惩罚。不过这次若没有杨师弟帮忙,只怕以徒儿绵薄之力阻挡不了苍山六鬼,所以杨师弟有功。功过相权,功大于过。”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因此徒儿斗胆提议,请师父免了杨师弟剩下的责罚,允许他提前下山。”
杨麟心头一震,他万万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陆闻泰也会为他说话。
陆贯云沉吟片刻,又转向屏息静气聚拢在一旁的弟子们,问道:“这也是你们的意思?”看到他们齐齐点头,陆贯云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众意难违,就依你们吧。”他话音未落,冯天笑便率领着几个年少弟子一拥而上,把杨麟高高抬了起来:“哦,杨师兄回家喽!杨师兄回家喽!”
他们年轻而清澈的声音仿佛温暖的火焰,驱散了笼罩在初冬夜晚山林里的寒冷和萧瑟,给杨麟带来了久违的温暖。“回家”,他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快要变得陌生的词语,脸上绽开了一个由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