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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回 必泊然无所起 必淡然无所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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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回 必泊然无所起 必淡然无所嗜

2018-04-15 作者: 玉案一家人

第一百八十六回 必泊然无所起 必淡然无所嗜

诗云:

丹青已是前世,

竹石时窥一斑。Www.Pinwenba.Com 吧

五字当还靖节,

数行谁似高闲。

这一回我们说的人叫高闲,他是唐朝时的僧人和书法家。宣宗(847~859)尝召入,赐紫衣袍,这里虽未曾记载高闲的官位,但记录了皇帝赐予他紫衣,说明此人有才且在当时的社会地位不低。后圆寂于湖州开元寺,闲好用霅川白紵,以作真、草书。其笔法得之张长史。韩愈曾作序送之,盛称其书法之美妙,遂大显于世。传世书迹有草书《千字文》残卷真迹,湖州有石刻《千字文》、《令孤楚诗》等。

唐韩愈做《送高闲上人序》中说:“如果能将技巧与智慧运用到某事中去,做到心手相应,精力集中,则就会意志坚定,始终如一。虽有外物干扰,也会无动于心。尧、舜、禹、汤始理天下,养由基苦练射术,庖丁精研宰牛,师旷目盲而治声律,扁鹊专注于医术,熊宜僚一心于戏人丸,弈秋潜心于棋,刘伶痴迷于酒,他们都乐此不疲,哪里还有闲工夫去对别的东西感兴趣呢?那些见异思迁的人,是不可能登堂入室,尝到美味佳肴的。过去张旭善写草书,不涉其他技艺。喜怒、窘困、忧悲、愉悦、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每有心动,必以草书抒发出来。看到山水崖谷、鸟兽虫鱼、草木花果、日月星辰、风雨雷电、歌舞战斗等等,天地间的万千变化,或喜或惊,都以草书来表现其情感。所以张旭的书法,神出鬼没,变幻莫测,因此享誉后世。如今高闲于草书,有意学张旭。然而仅学其形,未得到精神,所以不算学到了张旭草书的真东西。学习张旭要有法,利害要分明,不要粗枝大叶,情感要发于内心,大胆释放,有取有舍,然后挥毫而书,才可近乎张旭。现在高闲师从佛门,明生死之理,超然物外,因而心态寂静,处世淡然。恬静与闲适相结合,则颓废委靡溃败不可收拾,其表现于书法,必将了无生气。我曾听说佛家善于应变,多有技能,高闲若能精通于此,那么他的成就就是我无法预测的了。”在此,韩愈把书法抒情的特质阐述得显豁、透彻,淋漓尽致。韩愈所说高闲“有张旭之心”,实则是说高闲早已悟出了张旭的思想、艺术之道和艺术之精神了,这里也就是明说张旭实赞高闲。韩愈是唐代大文豪,高闲书法能被韩愈评论,且与当代草书最高成就者张旭并论,可见高闲草书的成就和水平。

高闲书法学习张旭,已步入张旭之境地,但是高闲是追求书法之最佳而不是拘泥于张旭之迹。由此说明高闲善于学习张旭。正因为如此,故高闲成为“继张旭、怀素后又一位以草书冠一时之名得书家”,而对后世影响至大。宋代黄庭坚就曾学习过高闲,他在《鲁直自评书学》中称:“余学草书三十年,初以为周越为师,故三十年抖擞俗气不脱,晚得苏才翁、子美书观之,乃得古人笔意。其后又得张长史、怀素、高闲墨迹,乃窥笔法之妙。”通过这段自白,说明高闲书法曾对黄庭坚有过关键性的启示。黄庭坚最后从张旭、怀素、高闲三位草书高手墨迹中窥见笔法之妙,悟出真谛而成为宋代首屈一指的草书大家。元代鲜于枢论草书云:“张长史(张旭)、怀素、高闲皆名,善草书:长史颠逸,时出法度之外;怀素守法,特多古意;高闲用笔粗,十得六七。”

这里亦是将高闲与张旭、怀素并列而谈。鲜于枢一是说此三人皆擅长草书,都有名气,继而分别论述了各家的草书特点。看来,此三人在唐以后的书法家中是被学习继承之楷模。在上述记载中,怀素继承了张旭,高闲师法怀素,可见他们乃一脉相承。三人有师承关系,但都是师其心,并非师其迹。他们都有很高的艺术成就,又各有不同的艺术风貌,艺术水准在同一层次上,否则,就不会被人相提并论。

高闲草书《千文残卷》共52行,243字,是《千字文》的后面部分,现藏上海博物馆。其书体属草书中的今草范畴。今草是古草(章草)的对称,是在章草草法(也包括楷书体势)基础上衍进而成的一种新草体。其特征:减省了章草的隶意波磔,结体由扁方趋于狭长,笔画更简约,增加了萦带,笔顺有的也有新变异,同时还打破了章草字的区别与规矩,可以大小、轻重、斜正相同,上下字间注重牵连。今草的书写比章草更为流美、便捷。高闲的草书,部分字结体偏扁方,部分字结体偏狭长,形成字形的变化对比,即是在章草与楷书的基础上变化的。尽管笔法变化丰富,但某些点画仍保留了章草与楷书的笔意。每个字的间架稳健,笔力遒劲,尤其是楷书的影子较明晰,其书面貌尽管与“二王”的今草大相径庭,但的确又是千变万化、个性独特的今草。“二王”今草以正书势巧形密,行书遒媚劲健为基础,表现出浓纤折衷,千变万化。高闲草书深谙“二王”,先以正书打基础,而后求自然,富变化,重厚实。苏轼云:“书法备于正书,溢而为行草。未能正书,而能行草,犹未尝庄语,而辄放言,是无道也。”说明写草书之前一定要先写好正书。作为高闲生活的唐代,楷书已成为一种工具被使用。在中国书法史上,唐代的楷书成就没有哪个朝代能与之匹敌,欧阳询、颜真卿等流传下来的楷书成为后来无人攀越的最高巅峰。高闲处于楷书最高峰时代,其本人也是擅长楷书的,遗憾的是高闲楷书未被流传下来。不过从高闲的草书中仍能够体味出他的楷书功力。因为高闲的草书有厚重、沉稳的一面,做到这一点,非有坚实的正书功底不可。

高闲书写《千字文》的用笔,观其笔迹,应是兼毫斗笔,其笔用狼毫和羊毫合制,软中有硬,书写笔画具有弹性。众所周知,在书法艺术的文房四宝中,笔摆在首位。用笔而产生笔象,求笔象而有笔法。笔法有保证文字书写规范性的一面,更多则是为了充分利用生理机制,充分发挥工具效应,创造美的笔画形象,创造丰富多彩且具表现内在精神和功力修养的点画,在以书法形式寄托人的情志意兴上,具有极大的物质潜能。“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矣。藏头护尾,力在字中。下笔用力,肌肤之丽……惟笔软则奇怪生焉。”柔软富有弹性的笔,可以把形、势表现出来,可以创造生命之力,可以有肌肤之丽。高闲书写草书,一反张旭、怀素使用长锋的传统,而是用书写楷书所用之笔,这本身就是一个创举。这样,从工具上就与他的前辈拉开了距离,书写出的效果当然别样。高闲善真书是扬其长,将用得娴熟的书写真书的笔用于书写草书时,自然就更为得心应手,运用自如了。短锋粗笔书写出的字,丰腴饱满,朝气蓬勃,具有少女俊男之美感。在高闲的手中,“这毛笔不仅是实用工具,而更重要的是它有奇妙的表现力,能用来创造反映主体心灵的艺术。而且这艺术能体现出民族文化精神,哲学——美学思想;通过书家的挥运,能充分利用矛盾的原理,以其物质性创造出具有神、气、骨、力、血、肉的活生生的书法艺术形象。”

高闲《千文残卷》,在章法上,其疏密虚实得当,协调统一。布局纵略分明,横则不限,浑然一体。既严整又自由,纵横开合,左呼右应。特别是字与字之间的行气贯通,同时又兼顾到左右之间和整幅字的聚散及墨韵的相异,于变化中求统一,从对比中求和谐,从流动中求稳重,呈现出干湿浓淡,轻重黑白,随意曲直,变化多姿而不落俗套。章法经营取决于书家的审美趣味,体现着作品的艺术风貌。孙过庭《书谱》云:“至若数画并施,其形各异;众点齐列,为体互乖。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违而不犯,和而不同。”其具体而又概括地说明了书法形式美和章法的主要规律。高闲草书做到了“违”与“和”的统一,字与字之间既彼此违背又互不侵犯,彼此和谐又不雷同,整篇中每一行每一字都在“违”,都“其行各异,为体互乖”,但并非混乱不堪,杂乱无章。高闲草书洒脱畅快,轻松自如,这是功力深厚的自然流露。其书洒脱而有法度,畅快而不浮滑,轻松却见严谨,自如中显其个性。具体体现在用笔随意,不刻意求工,很难讲是以哪一种关系为主导,一切似乎都是信手为之。笔画中运行速度较快,挥运间以“意”为主而不在“精”。墨色层次丰富,变幻多端。决无特意安排布置之迹,自然妥帖,浑然天成,当是“无意于佳”者。从高闲草书中还可看出其性格开朗。高闲笑对人生,看破红尘,后归于佛门,当了一名笑和尚。他作为一代名士,无心仕途,而钟情于书法。对于他来讲,书法是一种生活的必需,而不是谋取功名的资本,因此,其书既无名禄之嫌,又无压抑之感,给人感觉是无比的放松与飘逸。不过,其书看似飘逸,实则庄严。高闲采用粗壮之笔法,以飘逸之韵,真书之功底,书写出厚实而不滞、随意而不浮的草书,正是他的追求之所在。高闲这稳重若泰山、飘逸似神仙之意蕴,应是书法艺术中的崇高境界,因此在中国草书史上能与“张颠狂素”并列。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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