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沉默不语的阿星。
阿宝本就沉默寡言,这时两个小青年又在说些自己不便插口的话题,便借故离开了。
阿宝走了出去,阿星依然在皱着眉头想事情。
兰花看着阿星笑:“又怎么啦?你不是有很多话要说吗?”
阿星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掩饰自己的失态:“不是啦,我是在想,嗯,宋叔对我家的大恩大德。”
兰花盯着阿星的眼睛:“沉默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一句低智商的谎言?”
阿星笑了起来:“就是。”
兰花:“我不信。”
阿星:“这我可没办法。”
兰花不再追根究底,换了个话题:“大娘的病好点了吗?有机会我去看看她。”
阿星:“谢谢你的关心。我阿妈已经好了很多,最起码能扫扫地做做饭了。”
兰花:“我也为大娘感到高兴,希望她能够继续康复。”
阿星:“这都多亏了宋叔的精心治疗。”
兰花凝视着阿星的脸:“阿星……”
阿星:“往下说呀。”
兰花:“你准备在邮电所干多长时间?”
阿星:“这个,不好说嘛。也许三个月,也许一年,但决不会干得太长。”
兰花:“为什么?”
阿星:“不为什么,没前途呗。”
兰花:“你是把邮电所当作跳脚石?”
阿星:“也不一定。当然,有机会的话我还是要把握的。”
兰花:“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阿星:“不知道。但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踏踏实实做农民。”
兰花:“你觉得做农民会有出息?”
阿星:“不可能。但别无选择。”
兰花叹息:“是啊,本来你的前途比我光明,——成绩那么好。但现在我们是同路人了。”
阿星:“不,现在你的前途比我光明。”
兰花不解的看着阿星:“比你光明?说来听听。”
阿星:“其一:你的家庭条件比我好;其二:你长得漂亮,将来找个好老公没问题。”
兰花:“你认为这就是我比你前途光明的条件?”
阿星:“嗯。”
兰花嘴一撇:“哼,这算什么前途光明?纯粹就是在安慰一个哭啼的三岁孩子。”
阿星:“不管你怎么想,人活着总要有个理想,这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回。”
兰花:“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阿星:“当一个作家,过清苦的日子。”
兰花:“就这么简单?”
阿星:“不简单。也许我的这个理想纯粹就是幻想。但我愿为这个理想耗尽我毕生的心血。”
兰花沉思了一阵,抬起头说道:“也是,学无止境嘛,钻研了这个,这辈子就很难过上富足的生活了。”
阿星:“因为我只是个农民,放下锄头拿起笔,注定就是一条不归路。”
兰花:“人各有志,古人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世间之大,各有所求。”
阿星看着兰花:“你说我的这个理想是不是很傻?”
兰花:“不觉得。”
阿星:“为什么?”
兰花:“刚才说了,人各有志。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有这个决心,你的理想就一定能实现。”
阿星:“但愿吧。”
阿宝提着一壶烧开的水进来,不解的问阿星:“但愿什么?”
阿星:“当一个作家的理想能够实现。”
阿宝“哦”了一声,便缄口不语。阿宝虽读过几年书,对文学一道却不甚感兴趣,当不当作家于他来说是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兰花:“阿星,除了当作家你还有什么理想?”
阿星:“名不一定得,但起码的温饱问题还是要考虑的。你说对吧?”
兰花笑道:“这个问题恐怕连不会说话的哑巴也在考虑,这算什么理想?”
正说着,村支书从会议室门口走了进来,阿星和阿宝站起来跟支书打招呼:“支书回来了?”
支书也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坐你们坐,”他的目光停留在阿星脸上:“这小伙子面熟得很,好像在哪里见过?”
阿星笑道:“支书好记性,一年之前我和弟弟来找宋叔,曾到村公所问过您。”
支书一拍脑门:“哦,对了,那天你们来找老宋,是我给你们指的道。你今天也是来找老宋的?”
兰花抢着替阿星回答:“阿星到邮电所干一段时间的邮递员,今天宝哥带他第一次出班。”
支书点头:“原来是这样。”
阿星和支书握手:“以后还请支书多多关照。”
支书笑着说:“相互关照吧,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在金鸡村吃过晚饭,已是下午六点半。支书对阿宝说:“今晚你们就别回去了,你已经习惯了,可能没什么;但阿星刚刚开始跑路,一个来回他可能吃不消。”
阿宝望向阿星征求意见。
阿星会意:“宝哥,你怎么着我就怎么着。”
阿宝:“那好,我跟夏所长打个电话,今晚我们就不回去了。”
看到阿星要在金鸡村歇宿,兰花很是高兴:“太好了,今晚我们就好好聊聊。”
支书看着一脸灿烂的兰花,笑问:“他们在这里你就那么高兴?平时有人在这里歇宿我看你可不那么高兴啊?”
兰花脸一红,嗔怪道:“说什么呢张叔?阿星的阿爸是我阿爸的老同学,我跟阿星又是老同学,你说这关系……”
支书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渊源深,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小丫头,看把你急的?”
兰花笑了起来:“这才像话嘛。”
晚上,阿星和兰花聊了半夜才休息。
第二天天刚亮,兰花就到阿星的房间敲门:“起来起来,吃早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