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面面相觑,又同时把头扭向苏哲,苏哲站了起来,“王总,这次货损,我们的仓库是有过失,为此,我们利星也表示了自己的诚意,第二天就派人到这里来配合你们查看,关于掏箱的人工费用,也是由我司承担。但是,王总,在这次开箱中,我们还存在几个疑点,现场货物受潮的程度,和我们仓库顶棚破损的程度,有些不太相符。我们要回去再次查看下仓库,王总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跟我们回一趟花城。”
王华刚欲说些什么,又被苏哲伸手制止了,“王总,你听我继续说下去。我们今天,是抱着协调的态度,来查看货物,但是,不排除将来因为分歧,而走上海事法庭。你们的这份证明,我们看了,有许多条款,是不利于我方的。我作为公司派来的调查小组组长,是不可能签字的。不过你放心,我们利星也不是一家皮包公司,国内也有十多家分公司。如果我们就此回公司后,采取消极态度,你们可以直接起诉我们,我们是逃不了的。如果我们要逃避,今天就不会来到这里配合你们了。所以,为了解决问题,我们还会再过来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是一次能解决的,请你耐心一些。话,我就说到这个份上。老汤,老杨,我们走!”
杨伟斌和姚胖几人立即起身,跟在苏哲身后,而刚才一直掌握谈判主动权的王华刚,竟然被苏哲这番话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门口的几个工人见苏哲走了出来,都朝王华刚望去,示意该怎么办。
“等等!”王华刚终于喊了一声。
汤怀运摸出了弹簧刀,孙新吓得差点瘫倒在地上。
苏哲扭头,看着王华刚,“王总,还有什么事?”
王华刚跟了上来,“下沙的路,晚上不好走,我开车带你们一段。”
……
苏哲回到花城之后,又来到仓库查看顶棚,确实如汤怀运所说,顶棚虽然有问题,但只是裂开了一道口子,他又问汤怀运要了仓库的监控视频,反复翻看了一下,感到有些奇怪,问道,“老汤,你这个视频怎么断断续续的?”
汤怀运自然地说道,“苏哥,这监控探头质量太差,画面总是有跳帧,下次一定要买一个好点的探头。”
“你这花花绿绿的植物,想把仓库搞成热带雨林?”
“苏总,我老头儿就这点爱好,养个花花草草的,嘿嘿,您别介意,别介意啊。”
汤怀远心想,自己提炼大麻的那些工具,被监控探头拍到自然要删除。
虽然,仓库的顶棚损坏程度,看上去不至于引起这么大程度的货损,但是毕竟没有十足的证据,能够证明利星与丹德斯的货损,没有直接联系。
汤怀运仓库顶棚破损未修复,是非常明显的失责,苏哲气恼之下,又把汤怀运给骂了一顿。
看着汤怀运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头发花白,额头皱纹深似沟壑,苏哲不禁有些心软,对方已经是六十岁的人,跟自己老爸差不多的年纪,据说还是居无定所。现如今,丹德斯索赔980万货损,把汤怀运开除十回都不顶用。
赵克作为老板,果然狡猾无比,把这么难解决的问题丢给自己。苏哲有些郁闷,下午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想着对策。
海运部海外部的下属们,一看到自己的领导脸上阴云密布,顿时都明白了,自觉地不去打扰他。
临近下班时,苏哲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苏总,有时间吗?”杨伟斌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将头探了进来。
“怎么了?”
“丹德斯的案子,有转机。”
杨伟斌告诉苏哲,利星在德联保险集团统一投保了综合货运险,此次进口货物出了问题之后,集团已经通知了保险公司,保险公司表示马上派人来查勘定损。
听到这则消息,苏哲感觉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由于根深蒂固的观念,平时利星对于货运险并不是十分重视,要投保也是最低级的那种。现在出了货损问题,突然觉得货运险实在是一件相当必要的事情,就仿佛企业家破产穷得叮当响,顿顿榨菜泡饭之后,突然从口袋里意外翻出某张高级饭店的钻石充值卡,里面还有不少余额,这种喜悦,简直是难以描绘的。
不过杨伟斌又提醒苏哲,保险公司的理赔条款复杂得像是大英百科全书,里面条例密密麻麻,任何一条不符合,都会影响保险公司的理赔。
所以,到底决定赔不赔,关键在于这位即将派来的查勘定损员。
下午,德联保险的查勘定损员就来了,是个头发胡须皆白的老头,走路摇摇晃晃的,看上去比汤怀运还要大上一轮。
这个老头穿了一件非常奇怪的制服,淡蓝色的,肩膀上还有肩章,苏哲怎么看怎么眼熟。老头姓白叫四清。白四清颤颤巍巍地跟苏哲打了招呼,说事不迟疑,还是尽快到杭州去勘察定损。苏哲受杨伟斌提醒,对白四清敬重有加,知道货物理赔的决定权,有大半归功于这位老先生怎么写报告了。苏哲特意让姚胖开了自己的沃尔沃V40,让老头坐得舒服些,当天下午赶往杭州。一路上,白四清对于苏哲的这辆沃尔沃V40赞不绝口,说这辆车的造型如何飘逸,车内做工如何典雅,杨伟斌和汤怀运都指着白四清写报告好争取理赔,都顺着白四清的话说,按照飞机商务舱的标准,把苏哲的车夸了一遍。
下午,往杭州方向的车辆多了起来,高速公路一时有些拥堵,白四清开始滔滔不绝讲起了自己的故事,说自己之前是在海关担任稽查科科长,风光无限,所有的人,都上赶着给自己送礼,说自己去检查外籍货轮时,都是跟船长坐在一起吃西餐喝红酒。相比于勘察定损员的辛苦奔波,白四清似乎还沉浸在自己作为海关稽查科长时的风光,他告诉苏哲,自己身上穿的这件制服,就是海关当时的制服。苏哲能够想象,白四清作为稽查科长时,是多么的风光,和现在这个神神叨叨的状态一定是判若两人。可是,最无情的,就是时间,一切的辉煌,都会成为过去。白四清现在在保险公司整天被领导指挥来指挥去,当然,他跟那些在公园里无所事事的老头们相比,事业心上,还算是强一些,可是职位的不同带来的天壤地别的差距,莫不让人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