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那个钱,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这里先有三千,你先拿去。”孙新的声音低了下去,前几天他赌博没钱,找了个理由,问苏哲借了几千块。
此时此刻,孙新感到有些羞愧,一个大男人,连五千也拿不出,确实在人生上有够失败的。
苏哲淡然地笑了笑,举起酒杯,“来,没事。老孙,干了!”
几杯酒下肚,话题就打开了。
“老孙啊,这么多年还在一个初级岗位上混,也挺憋屈的,是吧?”苏哲说道。在公司里干活,对于那些四十多岁,还在一线岗位上挣扎的员工,基本上都会成为各个部门领导私下里教育下属的反面典型。
小时候老爸教育苏哲,你要是不好好学习,长大就像隔壁扫大街的王阿姨一样了。
长大后,各个部门经理教育属下:你要是不好好干,干脆就像老孙那样,一辈子娶不起老婆算了。
酒过三巡,孙新感到身上不断发着热,胆壮不少,他张口说道,“领导,我知道,那些人在背地里都说我。每个部门说不定都把我当做笑料。他们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他们呢。你看看那些经理,外表正经无比,小学偷人铅笔盒,中学骚扰女学生,大学里整天读书逃课,现在工作了,发觉自己突然不是一个造大粪的机器了,就他妈骄傲了?就开始他妈沾沾自喜了?瞧不起我们这些年龄大的了?”
孙新为了让话语显得有说服力,连用了两个“他妈”进行重点修饰。
“领导,你说,对不对?”孙新的脑袋开始晃起来,越说越兴奋。
苏哲举起酒杯,“老孙,有道理。”
苏哲的这句话,倒不是敷衍。他倒是真觉得孙新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公司这块区域,不过近二十年来,比较流行的领域。放在古代,士农工商,还不是排在最末位?可以想象,伟通公司的部门经理,放在古代,是什么?
充其量不过是城里苏氏米店的二掌柜罢了。在游戏里,就是个路人甲的角色。
然而,浸淫在办公室权力斗争的人,却不会记得这些,整天斗得不亦乐乎。
孙新一听到苏哲这话,深深叹了口气,似乎想要将近几年来的郁闷都一吐而净。他的手不断抠着椅子的木头板面,说道,“怎么办呢?我又没学历,又没背景的,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现在做的这个事情,整天就是催着车队报价格,然后就是盯着司机装货。早就腻味了,可是没办法啊,要吃饭啊。”
地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了。看见苏哲也是一个实诚人,孙新话也说开了,“你说,我老孙一大把年纪了,讲起来,吃过的盐比那帮小子吃过的饭还多。可是,现在在公司里,还不是得听那帮小年轻指挥。”
苏哲笑了笑,“老孙,平时我可没指挥你。”
孙新点了点头,苏哲平时待人总是十分客气,也没什么领导架子。他说,“你说,那帮小子得色什么?不就是念了个大学,会说几句人话鬼话嘛。我当初要不是给时代耽误,现在大小也是个大学生。”
苏哲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孙新发牢骚,他知道,作为一个男人,也就在酒后的深夜中,敢于坦露自己心中的痛苦。
“不过啊,老孙啊。赌博就别玩了,那玩意儿,害死人啊?”苏哲提醒道,黄赌毒,谁都知道,赌是万恶之首,一夜能让人倾家荡产。
孙新点了点头,“你们把人家打了,我再到人家店里去玩,不是活该找抽嘛。”说完,他又苦笑了下,“唉,我也不想玩。可是自己又没老婆,下班呆在家里也无聊,真的没啥事干。”
两人推杯问盏,你一言,我一语,这就喝到了后半夜。两个男人,改说的话全部说尽了,到了最后,全都闷头不语,想着各自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