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敬文,就是黑无常,是个急性子,没等温照开口,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通,然后苦笑道:“也是我来得鲁莽,竟忘了向万兄要件信物,嫂子心中存疑,好在万兄是精细人,走前交代了嫂子,不平,你就说句话吧,不然嫂子不敢跟我走哩。”
李不平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来,道:“又是那张笨蛋狐狸,搞出多少事来。”声音粗壮响亮,仿佛晴空一个霹雳,显然是气得很,但再看向温照的时候,声音就低了下来,“弟妹……那个……你就跟叶无常走一趟吧……啊,对了,等一等。”
他捋起衣摆,大步迈着跑了,不多会儿又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一把剑。
“弟妹,那只笨狐狸不分是非,娇纵惯了,她虽理屈,但靠山却是强硬,还须防她蛮不讲理,这把浩然剑,专克妖邪,你带着防身。”
温照嘴角一抽,直觉不妙,居然要带着剑防身,那不是说此行很危险么。但被李不平直直地盯着,黑无常又在旁边催促,她也说不出不去的话来,只好接过剑,讪讪道:“李大人,无常大人,妾身是弱质女流,只会洗衣做饭,这降妖伏魔的事儿,委实做不来啊,只怕……只怕反而误了外子……”
让她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担的凡人,啊不,是凡魂,去跟一只狐妖抢男人,这不摆明了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
李不平哈哈一笑,道:“弟妹你多虑了,那只笨狐狸……唉,这也是你万家的私事,所以城隍司才不好插手,你去了,才名正言顺能接万贤回来,勿忧,这把浩然剑,也只是防止那只笨狐狸恼羞成怒而已,且放心去吧。”
“是呀是呀,嫂子,快随我来,误了时辰,你就入不了阳世,其中缘故,我路上与你解释。”叶敬文也催道。
话到这份上,温照也不好再推拒,不管怎么说,万青也照顾了她半年多,没有万青,哪有她现在的舒适小日子。只不过这位黑无常实在是太过风风火火,跑起来飞快,她虽然修炼了养气决后,身子重了一些,脚下也有力了,但依然跟不上,恰好半路上看到张三和他那头冤家毛驴,当即就征用了。
张三见是黑无常出面,哪敢说个不字,乖乖地献上毛驴,然后在后面用力挥手,冥君保佑,就让这头大爷驴永远也回不来吧。
这头毛驴倒也有意思,平时张三想爬到它背上,马上就一蹄子踹了过来,但现在骑着它的是个娇滴滴的柔弱女子,它不但不踹,反而跑得飞快,脚下还得得得的,特别有劲儿。
“色驴。”
要不是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温照几乎都要被它逗乐了,张三要是个女子,估计这一主一驴也闹不到今天这份上。
“嫂子,离鬼门关还有一段路,我与你说说那狐妖的事,你也好心中数。”
叶敬文的速度比毛驴还快一些,他的身体悬浮在半空,脚下是五只小鬼托着,这便是无常所学的五鬼搬运法,用来赶路最适合不过。温照也曾经私下问过万青,这是不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东西的法门,结果让万青训了一句“非礼也”。听到叶敬文要说缘故,温照连忙留神聆听。
“这只狐妖,原也不恶,她本为西山狐祖的幼女,自小受尽娇宠,因此养成了一副不喑世事的性子,又喜爱热闹,常往阳世闹市中嬉戏游玩,却不知打哪里听了一些狐媚之事,以为身为狐妖,必要勾得男子神魂颠倒,才是光彩,于是就……”
叶敬文声音里满含笑意,显然是觉得这只狐狸忑傻了点,最教人好笑的是,她勾引人间男子时,竟忘了把狐尾藏起,教人识破,于是就被人谋算夺了她的命去,死也死得冤枉。若只这样也罢了,偏偏她不忘报仇,要找仇人索命,却又寻错了地方,找到了万青的屋里,身上的阴气一冲撞,本就带病的万青,就此一命呜呼。
温照听得全身发寒,忙问道:“无常大人,这狐妖死后,魂不入阴间么?”怎么可以随意在阳世出入,还找仇人报仇。
叶敬文神色一讪,有点面目无光的样子,道:“西山狐祖与冥君有交情,狐祖心疼幼女,舍不得放她转世投胎,因此向冥君求了半篇天地赋,将狐妖接到西山,专修鬼仙之道。”
他说得很含蓄,但温照还是隐隐听出了点意思,似乎是那西山狐祖很厉害的样子,连冥君也不想得罪,所以把那只狐妖的阴魂当瘟神送回了西山,还倒贴了半篇那什么天地赋,摆明了是破财消灾嘛。
“那她又为什么要扣住外子?”这事儿透着蹊跷呀,万青是被她害死的,又不是万青害死了她,她老跟万青过不去干什么?
“这个嘛……”叶敬文偷偷地看了温照一眼,好半天才道,“狐妖误害了万兄的性命,心中愧疚,要对万兄以身相许……原本她已被狐祖带走,可谁曾想,万兄第一次往阳世出公干,偏就让她撞了个正着,所以就……”
温照嘴唇微张,目瞪口呆,这、这、这叫什么事儿?脑子里有些乱,她低下头,把黑无常的话重新整理了一遍,然后用力揪着毛驴颈上的毛。
这不就是一出丈夫在外头有了二奶,正牌妻子带着丈夫的同事打上去门抓奸的戏码,怪不得非得她出面呢,分明就是城隍司惹不起西山狐祖,只好借她这个占着名分的妻子去要人,西山狐祖明显是要面子的妖怪,要不然也不会强行把狐妖的阴魂带回西山修炼,没错,一定是这样,万青没死几天,万老爷就给她办了冥婚,狐妖要以身相许,就只能为妾,西山狐祖那么厉害,连冥君也要给面子的人物,怎么可能让幼女做妾,只要她这个正牌妻子去要人,就算狐妖不乐意,西山狐祖也得把万青放回来。
什么破事儿嘛,母之,诚彼娘之非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