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御风低头想了半天,突然叹一口气道:“施先生这法子使的,却是有些鲁莽了些。”
张松溪奇怪道:“如何鲁莽了,那施先生素有大才,我先前倒也听说过,若西凉军无此计谋,此时又焉能有这般大好局面,实不相瞒,我先前三计,倒也是有大半,也是同施先生那里剽窃而来的呢。”
齐御风摇头道:“张前辈,咱们控诉那蒙元暴行,烧其屋,牵其牛,杀其人,都分给百姓,使百姓拥戴,深入人心,可是这办法传将出去,若是有人恨上了汉人乡绅,可如何处置?”
张松溪听到这话,陡然眉头一皱,片刻之际,便想到如此方法,固然是伤敌一千,可却也容易弄伤了自己,当即点点头道:“如此却也没什么法子,若是为天下计,这百姓可比那些汉人富商、士绅多上百倍,比他们有用得多,况且这等为富不仁之人,杀了便也就杀了。”
齐御风低着头,心中默默盘算,摇头道:“我只想杀那些侵我国土的异族,不想杀汉人,这还是太过激进了些,不合时宜,不合时宜……”说罢叹息一声,自斟自饮,有些闷闷不乐。
张松溪与殷野王对视一眼,心中都略有些惊诧,心说这少年杀人不眨眼,三四千人说杀就杀了,怎么现在却又了这般菩萨心肠,变得婆婆妈妈。
独有齐御风却在思索,莫非自己建国以后,就依着这一群武林高手,江湖异士来治国么?
此时他对夺得天下,大有信心,治国安邦之策,也多有后世可借鉴之史料,唯独对这治国班底,却有些不满意,五散人闲云野鹤,将来注定不能为官,段家也势必回归云南,保留这一支香烟余脉,难道自己立国之日。便是孤家寡人了么?
次日,齐御风留书一封,托殷野王转交五散人,除了请求派兵援闽之外,还讲诉了这一路见闻。以及思念之情。
此外,眼下八闽之地,民不聊生,百姓缺衣少食,而其余云南、四川、江浙一代,又都是敌军环伺之地。众人商议之后,齐御风又命亚伯拉罕等人率领水军,从泉州银库中取出陈友定历年积攒的钱财,前往南洋暹罗,搜购粮草。
接着齐御风便带着孙瑞来、朱雄、沙真子三人,连同张松溪。一同前往云南新兴,去参加那白茶夫人举办的什么武林大会。
这新兴后世有个烟民们如雷贯耳的名字,却叫做玉溪,只因为横贯这府衙所在的地方,有一条大河,河水澄碧透亮,如玉带潺潺流淌在万亩田畴之中而得名。这白茶夫人的山庄,便是在这玉溪之畔。
一行人为了躲避战乱,尽快到达,便一路北行,一直行出了百余里,正准备就地歇宿之时,突然间听到身后一匹快马,一个人气喘吁吁,骑着马赶来。
齐御风看到那人满脸通红,痴痴的望着自己。不禁迎了上去,略有些为难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蕾拉此时早已累得说不出话来,她跳下马来,只是大口呼气,一双妙目。紧紧的盯住了齐御风,突然之间,眼泪不住朝外面涌了出来。
齐御风急忙上前,一拍她的肩头,一股内气度入她的体内,这才将她体内气息调匀了些,蕾拉一得以解脱,当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在他怀里,抽抽噎噎的只是哭泣,却不说话。
齐御风张开双手,在空中待了半天,才终于合拢了上去,轻拍她肩头,说道:“好孩子,别哭,别哭!”
蕾拉似乎受尽了委屈,终于得到发泄,哭得更加响了,说道:“你到哪里,我……我也要跟到哪里。”
齐御风本有心拒绝,可是见她眼神坚定,当即便不能多说一言,只能默默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边那四人此时正吃着干粮,看见他二人拥抱说话,都仿佛未曾看见一般,扭头看着风景,而齐御风面有难色的拉着蕾拉的手回转过来,孙瑞来等人才喜笑颜开,上前迎接了过去。
张松溪眼见这蕾拉虽是异族,可清丽秀美,丝毫不逊于他所见过的美女,当即心中也是颇为喜爱,当即道:“她若是想跟咱们同去,长长见识,凭借你我二人,足以保护得她周全,你却又害怕什么?”
齐御风这才唯唯诺诺,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一边蕾拉听到这话,却大喜过望,抬起头来,,晶莹的泪水尚未擦去,海水般的眼波中已尽是欢笑,急忙向张松溪道谢。
当即齐御风又给蕾拉支了一顶帐篷,众人歇息一晚上,次日再行,到了正午时间,眼见前面百里松荫,碧溪青翠,沿河两岸多乔松之木,却已经到了闽北边陲。
张松溪笑道:“这地方倒与我有些渊源,你可知道是什么?”
齐御风等人皆摇头不知,蕾拉却好奇问道:“你的故乡是在这里么?”
张松溪摇头道:“我是浙江宁波人,倒是离这里不远,你再猜一个。”
蕾拉问道:“那你的亲戚有人住在这里么?”
张松溪哈哈笑道:“我父母早亡,其他家人早已流散,哪里还有什么亲戚。”
蕾拉道:“那你是特别喜欢这里的山水么?”
张松溪听到这话,点头笑道:“不错,我名为松溪,此地却也唤作松溪县,十几年前,我办事路过此地,见这里山势雄奇巍峨,河水湛蓝清碧,便在这里休养了几天,谁知道正好碰见一路元兵一路打家劫舍,大肆杀戮、闹的满目疮痍、哀鸿遍野,满县之中,血泪遍地,便出手将那元兵头领的头颅一个个都偷偷割去,那些士兵惊讶,便从此退出了这松溪县。”
他说这句话时,丝毫不带骄矜之色,仿佛如同家常一般,齐御风听了,不禁暗暗佩服。
正当此时,张松溪突然一抬手,指向一座高山道:“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山?”
众人见到这山峰巍峨壮丽,三峰插天,皆回答不知,张松溪道:“这里便是湛卢山。”
沙真子听到这话,猛然“啊”一声,急忙问道:“这里便是当年欧冶子铸剑的所在?”
张松溪点头道:“不错,这山上四季雾凝,林海茫茫,炭源充足,清泉涌流,水质极佳,气温适度,又盛产五金之英,地脉交汇,正是铸剑的好地方,当年欧冶子在松溪铸剑,取清泉淬火,共铸剑五柄,其中长剑三柄,名为湛卢、纯钧、胜邪,小剑两柄,名为鱼藏,巨阙,而五剑之中,又以湛卢为尊,我师尊听我说这个地方,至今炉坪、剑池、试剑石、铁岭等遗迹犹存,便也来到这里,静心三月,亲自取矿,邀请一位名家合力与他打造了一柄长剑。”
朱雄听说张三丰亲自铸剑,不禁悠然向往,叹息道:“那定然是一柄斩铁如泥的宝剑,便与齐御风的长剑相当。”
张松溪心道自己师傅那真武剑何等神奇,岂有他剑能与其相当,他看了齐御风一眼,知道他对那两柄宝剑甚为珍视,便微微一笑,不便多言。
正当此时,众人骑马绕过一处山崖,却听得前面远远高崖之上,有人跪在地上,面对南方,大声吟道:“饿死千千万,家家无鼠粮。感时天落泪,悲来风癫狂。大道埋刀枪,羊肠伏虎狼。天有绝人路,宁死不投降。”
说罢,此人猛然向下一跃,登时便摔落山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