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哈只坐在帐子里,遥遥看了看天空,他与对面的纳速拉丁相视无语,几十名士兵把守在帐前,戒备森然。()
好半晌,马哈只皱眉道:“怎么三千兵马,被他们这几百乱民一冲,就散了阵形?格斯儿
怎么带的兵马?亏他总是吹嘘自己是成吉思汗的子孙,说我们色目人都是脓包。”
对面纳速拉丁端起茶杯,凑到鼻端,闻了一闻,又放下道:“马哈只,千万不要轻视你的对手,对方既然是明教高手,名扬天下,自然有过人之处,咱们虽然统兵上万,前来征讨他们,人数足足胜过他们十倍,可是也万万不能掉以轻心,陷入他们的陷阱之中。”
马哈只郑重的点了点头,又笑道:“可是他们现在还能有什么反击的能力,跑回来的士兵都说,他们不过一座破烂的山寨,再加上一千多刚刚学会拿起刀枪作战的汉人,难道还能敌得上我们万人大军的铁蹄践踏?只要我们到了他们那个什么破烂山寨,他们岂有不败之理?”
纳速拉丁叹了口气,摇头道:“纳哈出这一次不肯出力帮忙,咱们打仗到是其次,保护了郡主的安全,才是第一等的要务,否则将来两个王爷怪罪下来,咱们却谁也吃罪不起。”
马哈只笑道:“大哥,咱们兄弟相交多年,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纳速拉丁道:“咱们兄弟,这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马哈只点点头道:“我觉得梁王可比咱们这个王爷大方多啦,他似乎隐隐对咱们二位也有招揽之意,你看……?”
纳速拉丁听到这话,急忙一惊。伸手握住马哈只的手,向外看了一看,微微责备道:“此话切莫乱说,须防隔墙有耳!”
马哈只满不在乎道:“大哥,你却也太小心了吧。咱们这一路兵马,都是跟随了咱们多年的老兄弟,咱们说话,谁会传扬出去?”
纳速拉丁低下头,细声细语道:“万事小心为上,此时时机不到。切莫大意。”
马哈只一摆手,不耐烦的说道:“好好好,都依照你所言,不说便是。”他随手仰头喝了一口马奶酒,又说道:“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咱们西边是明教。东边是李思齐,然后还有王保保虎视眈眈,这些人客气的时候,都跟你是兄弟朋友,可是一旦反了脸,就是生死仇敌。咱们王爷原先守着一块荒地倒也能站得住脚,可是现在明教又出来活动。依我看呐,这银川也守不了几天啦。”
一边纳速拉丁默然不语,任凭他胡说八道,他也知道这些话在军中传的厉害,也无非是发几句牢骚,当不得真,不像先前说要投奔什么梁王那般大逆不道之言,容易被人惦记。
马哈只一连喝了几口酒,酒劲上冲,脸色涨红。又神神秘秘的低声说道:“我听说有传言说,现在紫微星光暗淡,帝星不稳、那真龙之气,原是在南方,应天府上空却有异象。那位朱元璋听说也是咱们同宗,眼下南方义军,属他势力最为雄厚,不如咱们去投奔他如何?”
纳速拉丁冷着脸道:“胡说八道,你尽听那些没几吧的阉人胡扯,只怕你到了应天,他第一个就将你宰了,那个人铁石心肠,薄情寡义,就算他是咱们色目人,也不能容得下你。”
马哈只点了点头,也道:“不错,我琢磨着也是这么个事,可是这凉州怕是保不住啦,咱们哥俩,也得早做准备才是。”
纳速拉丁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咱们出去。”
马哈只微微一怔,便也起身,跟着纳速拉丁走出营寨,两人是说去狩猎散心,也不带亲兵卫队,当即两人两马并骑,骑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处四下无人的野地之中。
纳速拉丁下马之后,问道:“哥哥传给你的那些功夫,你可都记下了?”
马哈只点了点头,说道:“记下了。”
纳速拉丁点头道:“好,咱们对打一番,我且看看你进步如何。”
马哈只听到这话,当即点头道:“好,好!”
当即只见他一抖身,气沉丹田,陡然一声大叫,已如腾云驾雾一般奋起,苍鹰一般脱离了马背,从空中向纳速拉丁飞去,而与此同时,纳速拉丁手挥舞如箭,一连在马背上却向他攻了七八掌。
两人同时从马上纵跃而起,如同游龙在天一般矫健,飞鸟翱翔一般自由,在空中如长烟般交手了数招,若有武林高手在此,定然惊讶的难以想象,这两个色目人居然有如此高明的轻功拳脚。
马哈只手法极快,刚一落地,便如离弦之箭,再次飞出,他弯曲着双臂,厉喝一声,如同借力拉弓一般,双手一推,疾如满月,向纳速拉丁双掌同时袭来。
而他一掌方及到纳速拉丁身上,却只见一道残影飞逝而过,手上便是连半点衣襟都没抓到,而纳速拉丁突然大喝一声,人影一晃,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头上三尺之处。
马哈只登时大惊失色,一时间惊骇莫名,忘记了闪躲。他虽然知道这武功神妙无比,却怎么能料到居然能练到乍隐乍现,神出鬼没的地步?
“闪开!”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纳速拉丁手上一错,径直在他身边滑落,马哈只一怔,遂即一闪身,向旁边一退。
只听得一声轰鸣,纳速拉丁这雷霆一击,击中在地上,陡然掀起层层波浪,大地之上,就如同绵软的面团一样来回激荡,而氤氲之气,随之而散,当真蔚为奇观。
眼见他轻功如电,功力若神,不由得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自认识这位大哥以来,几乎每次见他施展武功。都有莫大的神通变化,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当即他虽然还有余力拼斗,却已经又一次没有了出手的勇气,只是心中凛然,对大哥又敬又惊。刹那之间,心中满是感慨,望见前方风吹草动,纳速拉丁被临风映照,当真是一代神人矣。
纳速拉丁回过头来,说道:“不错。()这次又进步了些,可有什么问题?”
马哈只笑道:“只不过练了这些时日,胸口这里却越来越是憋闷,有的时候,直想大喊大叫,才能解脱。”
纳速拉丁点了点头道:“这等功夫融合了中华道家的养生技击之术与波斯国阿萨辛派诡异招式。可谓天下武功之大成。倘若有一日功成,莫说什么六大派、明教五散人,就算是张三丰、张无忌,也未必是这神功的对手。”
“只不过这武功,博大杂驳,义理艰深,修习起来残伤身体。确实难关很多,传给我的那位老人,也不知到底如何才能化解这其中矛盾,你若练得憋闷,便千万不可再练,以免受损,若有不明之处,当可随时向我请教。”
马哈只见他说的郑重,连忙点头道:“这是自然。”
纳速拉丁望了他一眼,又道:“倘若这武功练成。我等二人便也如同张无忌一般,当号令天下,无所不能,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天下人莫敢不从,又何必给旁人劳力,看他人的脸色,什么投靠梁王、朱元璋那等话,你再也休提。”
马哈只见纳速拉丁如此说,当即笑道:“一切听大哥吩咐,只是这武功,我已经练了这许多时日,只觉得身轻体健,甚是奇妙,却不知道这到底叫什么名字?”
纳速拉丁微微一笑道:“前朝汉人有个宰相叫做司马光,他有一句诗中说道,‘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说的是不可如柳絮一般轻易附和他人,当如葵花一般,永志不二,这卷武学,便唤作《葵花宝典》罢。”
马哈只听到这话,不禁赞道:“《葵花宝典》好名字,好名字,大哥也是好才学,居然连汉人文字上的机巧玩意,总是记得那么全。”
纳速拉丁微微颔首,微笑不语。
随后他问道:“那些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马哈只点点头笑道:“自然准备好了稳妥了,咱们远远呆了这么多天,自然要一战功成,什么明教天下无敌,用兵如神,我向来不信,他们只有区区一千人老弱残兵,如何对抗我们万人之众?”
“那就好。”纳速拉丁轻轻叹息一口气道:“这个阿盖郡主,也是你我兄弟二人能否成事的关键所在,到时候切莫误伤了她。”
马哈只道:“大哥说什么,便是什么,小弟打仗的时候,尽力避免就是。”
纳速拉丁摇头道:“不只是避免,得全力才行……”他思索半天,说道:“这样,到时候我引一路骑兵,亲自去捉拿她,你率领大股部队攻寨。”
两人说说停停,一路骑着马转回营地,此时时至黄昏,清风吹拂,大片大片的荒草犹如镀了一层金子一般,当真美轮美奂。
正当此时,纳速拉丁突然觉得天边黑光一闪,急忙望去,但日光灼灼,却也看不清什么。
马哈只见他猛然抬头,急忙问道:“大哥,怎么了?”
纳速拉丁径直看了半晌,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好像是我眼花了。”他隐隐之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安之意,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却又说不上来。
正当此时,军营前面伴着余晖,也是颇为宁静,除了放哨的兵士以外,其他人都安静的休憩着,清洗这一天行军的疲惫,虽是万人大军的军营帐篷,接连绵延,直入天际,却也并不显得吵闹。
齐御风与冷谦在山崖上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冷谦从怀中掏出一支软笔,掐头去尾,向山下一甩,直飞出几十丈开外,登时一股呜咽的风声响起,就如同这古老的平原几千年的风响一般。
而此时,马衔枚,人衔草,三百天字门高手已经是蓄势待发,众人听到这风中隐隐传来的呜咽之声,当即去了束缚、托起马匹,反手亮刀,骑在马上如同下山猛虎。势不可挡的攻到了营前。
那放哨的几个兵士,见到这黑压压的骑兵冲了过来,直骇得惊呆在了原地,不能稍动,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此时尚未入夜,这真的是来袭营的么?
他未及张口,咽喉之上便中了一颗细细的梅花针,当即无声无息的倒下,而他身前身后。接连数人,也都如同突然睡熟了一般,仰面栽倒。
三百匹蹄子包裹着棉花的黑马,如同一支响箭一般,直从大营外射了进去,霍然间一座帐篷之中。便有一阵凄惨的哀鸣响起。
三百人并行如风,几乎是踩着元兵的脑袋上冲到了休息的营帐之中,或施短刀,或挥舞长枪,哗然声中,已有数十顶帐篷被天字门的长矛刺穿撕裂,里面的元兵尸首被分割开来。丢在门外。
此时这元营之中,马儿长嘶不安,兵士茫然不知所措,他们行了一天的山路,刚刚在这里安歇下来,人人都万万没有想到这荒郊野地之中,居然冒出了这般一支黑骑队伍,见人就杀,逢人便砍,而且武艺高强。杀人当真如如剪草一般。
其他营寨的元兵刚刚听到响动,未及逃窜出来,三百人中一声唿哨,又聚集一处,半空中突然现出灿烂的火花。明耀的压过皎洁的月光。
这天字门众人沿路奔沓,无数带火的长箭射了出来,落在地上,毡帐上,人身上。轰然升腾起明亮的火光,大营片刻地功夫,登时化成了火海。
随着兵士的一身喊,马儿惊嘶,兵士惨叫。几名裨将早已惊乱了分寸,只能强自奔出大营叫道:“莫要惊慌!莫要惊慌!”
叱吉设已经乱了分寸,他学的孙子兵法早不知道忘记到了哪里,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准备的充足,看起来还要失败。中原的老祖宗说地难道有错?他想要控制住兵士,嘶声叫道:“莫要慌乱……”
只是此时大火烧到身上,除了泥菩萨,没有谁还能镇定不动。营寨并不是空营,最少准备了太多易燃之物,火箭射来。整个营寨转瞬变成火海。所有的兵士顾不得踩伤烧伤之人。纷纷四散逃去。
本来这营寨之中,也鹿角栏栅遍布,可对于天字门的高手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只要轻轻控马一跃,随即翻过,而又有武功高强者,或施展长鞭,或长枪挑动,将辎重栅栏挑到帐篷门口,又一次令许多尚未逃出来的兵士浑身是火,灯笼般烧的惨叫连连,哀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