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城主闻言大怒,道:“哪儿来的恶道,也敢在某家门口撒野?牛都头何在?”台下服侍的牛都头赶紧应了一声,上前躬身道:“老爷有何吩咐?”
孙城主哼了一声,道:“你去带衙役给某家打门口那恶道一番,死活不论!”
五姨太在一旁相劝:“老爷,今日为妾身庆生,不可动手伤人。”又对管家道:“想必是看府上有宴请,前来化缘的,管家你去帐房支两吊铜钱,给了他就是。”
孙城主虽然腹中暗道妇人之见,但表面上去了怒容,道:“都依你。都依你。”
管家见状领命去了,孙城主这边重新开了席,刚和席上众人吃了两口酒,就见管家跌跌撞撞的回来了,口中只道:“恶道见了铜钱,更加发怒,已经打进门来。”
孙城主这下气的不轻,对牛都头斥道:“还不派人给我叉出去,今日无暇理会,且收了恶道入监,明日定不轻饶。”
牛都头领命,唤了三五个衙役,今日在城主府服侍,并未携带兵器锁具,顺手取了二门的顶门柱,衙役们都赤手空拳,直奔前门而去。
刚刚转过影壁,就见大门洞开,朱漆的大门歪在一边,一个道人头挽双鬏,穿水合道服,面如傅粉,容貌清秀,腰间插了一枝拂尘,手中却持了杨柳枝,立在门口,脚下躺着三五个家丁,正在哭爹喊娘。牛都头心道这道人模样挺嫩,力气倒是不小,须得小心对付,于是发一声喊,招呼衙役一起冲了过去,手持顶门柱,挽了个花,使一个“力劈华山”,向道人当头砸下。
道人并不惊慌,只用杨柳枝架住,牛都头心道这道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小小树枝也能架住顶门柱?当下又加了一份力气,恶狠狠非把那道人砸个桃花开;那道人手中的杨柳枝看似柔弱,却轻轻架住了顶门柱,往边上一带,已将顶门柱刷在一旁;此时衙役们也合身扑上,挥拳打来,那道人只是持了杨柳枝左右刷开,并不纠缠,暗自运法诀一引,牛都头并衙役忽觉脚下一拌,皆摔了个滚地葫芦。那道人轻松迈腿通过,绕过影壁,往二门去了。
这边孙城主派了牛都头去,心下稍安,正欲举杯祝酒,只听远远的有人做歌曰:“隐自玄都不计春,几回沧海变成尘;
玉京金阙朝元始,紫府丹霄悟道真。
喜集化成年岁鹤,闲来高卧万年身;
吾今已得长生术,未肯轻传与世人。”
随即见一道人缓步来到观戏台前,陈太玄不知道人底细只在一旁细看。孙城主见了道人,知道牛都头未能阻止,怒道:“你这厮好生大胆,只身闯入某家的府邸,是何来由?左右还不与我拿下!”
那道人闻言呵呵笑道:“城主只顾发怒,却不知已经中人暗算,贫道特来解救一二。”
盖乌斯听了此言,吓得魂不附体,不敢多言,心中盘算退路。
孙城主听了言语,笑道:“你这野道人,不修道行,来某家府上,只会胡言乱语,扰乱人心,欲图钱财焉?”
那道人轻轻摆动手中的杨柳枝,道:“城主如若不相信,只看左手掌心可有异常?便知贫道所言非虚。”
原来凡人服了傀儡散,并无症状,只是在掌心多出掌纹,左手傀字,右手儡字,控制者只需当面念动法诀,服了傀儡散的人就百依百顺,就算持了利刃,斩了手脚也依言而行,是为傀儡。
盖乌斯听道人说出关键所在,心知不妙,偷偷起身,往后面退去,打算浑水摸鱼,悄悄离去。
孙老爷翻过手掌,对着日光细细观看,果见双手掌心有些古怪,掌纹弯弯曲曲,形成文字,心知道人所言非虚,对那道人拱手道:“不知道长在何处修行,可有解救方法?”
那道人呵呵笑道:“城主所有不知,贫道乃佛宗慈航道人,此次特来解了城主傀儡散之毒。”
盖乌斯听了佛宗,心下有些奇怪,先翻身下了观戏台,对慈航道人道:“道长可知我乃天神教七十二使者之一,此次来太白城乃是受教主指派,开个堂口,佛宗和我天神教乃是...”
慈航道人不等盖乌斯说完,从袖中取出净瓶一个,此净瓶唤作“清净琉璃瓶”,乃慈航道人随身之宝,祭于空中,用手一指,只见瓶底朝天,瓶口朝地,瓶中一道黑气,一声响,将盖乌斯吸在瓶中去了。清净琉璃瓶复又瓶口朝天,轻轻落在慈航道人手中,慈航道人略微摇动,只听得里面水响,盖乌斯已化为脓水矣。
慈航道人收了盖乌斯,又对孙城主道:“此人是天神教座下七十二使者之一,偷偷混在百戏团中,欲图对城主下了傀儡散,好控制城主,暗中开了天神教堂口,以为天神教图谋中原的前哨。”
孙城主心有余悸,道:“多谢道长缓手,若无道长到此,太白城名存实亡矣。只是如今吾已经服了傀儡散,还请道长施秒术解救。”
慈航道人微笑道:“此事易为。”即让孙城主换人取了一碗清水前来,陈太玄在一旁观看慈航道人如何施为,只见慈航道人将手中杨柳枝斜插入清水之中,掐个法诀,念道:“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嚧吉帝。烁皤啰夜。娑婆诃。唵·悉殿都。漫多啰。跋陀耶。娑婆诃。”连续三遍,少时将杨柳枝取出,对孙城主道:“此水贫道已经念过三遍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解得天下各种毒;又得杨柳枝插过,是为生水;城主饮了此水,傀儡散之毒自解,更得延年益寿之妙处。”
孙城主闻言拿起碗来,喝了个底朝天,少时只觉腹中绞痛,忙唤家人扶了,去那五谷轮回之所,五姨太有些担心,对慈航道人施了一礼,道:“道长,我家老爷应该无事吧?”
慈航道人轻轻抚摸杨柳枝,道:“傀儡散乃西方大秦国所产傀儡虫卵制成,凡人服了傀儡散,入腹经热血一冲,不过一时三刻,虫卵就会孵化,上行则潜伏于脑内,下行则潜伏于丹田中,静候下毒之人的指令。城主受了暗算,幸好服用傀儡散时间尚短,此时喝了生水,毒性已去,但虫卵依旧存在腹中,需要排出,夫人切勿担心。”
五姨太听了这一番话,松了口气,忽然又想起刚才陈太玄曾经阻止过自家老爷饮酒,见人群中陈太玄也在一旁观看,道:“刚才这孩子也说酒里面有问题,我们还以为是胡说呢。”
慈航道人哦了一声,转过身来,见陈太玄七八岁光景,脸上有一股似有似无的煞气,不由咦了一声,细细打量。
陈夫人见状道:“这位道长不知,陈太玄乃是仙师赐下的,并非凡童。”
陈太玄见他卖弄,当下只是不理,自己也是通天老爷指定的未来弟子,论起了和慈航道人也是同辈。
慈航道人嗯了一声,伸出右手掐指推算半响,只觉天机纷杂,模糊不清,算来算去,哪里能算的出来。陈太玄见了,腹中未免有些讥笑慈航道人道行不够,道:“你这道人不必算了,想你站这里算上三天三夜也弄不清楚,小爷直接告诉你罢:小爷乃是太岁魂魄,戮仙剑化体。”
慈航道人听了不由大吃一惊,他虽然道行不够,但也是知道太岁缺了数窍,不可能修道,只能凭了本能吸收天地元气,通常被修道人挖出,做了炼丹添头;戮仙剑大名自然是如雷灌耳,不由忖道:难道是戮仙剑偷偷跑出来游玩?当即问道:“不知这位可是金鳌岛中人?和通天掌教如何称呼?”
陈太玄笑嘻嘻的道:“小爷受了通天掌教青睐,如今已经是记名弟子。”
慈航道人听了此言,见陈太玄只有七八岁光景,却是不好称呼,弄了个尴尬场面,只能道:“原来是通天掌教记名弟子,吾佛宗一向位于西方,和中原教派并无瓜葛,吾痴长年岁,只能唤你陈师弟了。”
陈太玄道:“不同教派,不敢当你师弟,称呼无所谓,只有一桩:百戏团等人如何处置?”台下马克森提乌斯听了,不由打了个寒颤。
慈航道人听了陈太玄这话头,心中暗生仇怨,却故意揭过此事不提,只道:“此间自有城主主事,不须吾等插手。”陈太玄于修道中人甚少交流,哪知这一番话,却埋下了祸根,后来险些丧命慈航道人手中。
此时孙城主已经排出虫卵,黑糊糊的一团,腥臭无比,家人无人掩鼻,赶忙用水冲去。孙城主自觉全身一轻,三万六千个毛孔都是舒服的,自有家人端过银盆,内有清水,孙城主略略洗了洗,即转身回到观戏台,正听到慈航道人言语,道:“且拿了做头的下去,细细查问。”
牛都头在门口吃了亏,好不容易爬起来赶回,却见道人和孙城主言语甚欢,不敢上前,此时听了孙城主号令,认得台下站的马克森提乌斯是百戏团团长,叫来两个衙役左右按住。马克森提乌斯吓得魂不附体,跪倒在地,连连求饶道:“小老一概不知,还望城主老爷恕罪,放了小老回乡,今生今世,永不再进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