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拍案而起:“住口,我大清族号现已改为满州,岂是女真!”
“改个名字就不是蛮夷了吗?说来这女真到底是入主中原过,比起这什么从未听闻的满州倒还要叫人好记些。”那朝鲜使臣不惧豪格,脸上讥讽之色根本不掩。
豪格气得直哆嗦:“你是何人?”
那朝鲜使臣昂首答道:“我乃大明藩属朝鲜国使臣崔鸣吉!”又指着另一使臣道:“他是副使李承哲。”
“好你个崔鸣吉,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豪格虽得范文程教诲,又以父亲洪太为楷模,想做这满州的开国皇帝,但毕竟仍是青年人,被崔鸣吉当着满殿文武如此羞辱,哪里还忍得住,脱口便要召侍卫将朝鲜使臣拖出去斩了。
殿下的范文程见势不妙,忙越班上前道:“皇上,今日是你登基的吉日,我大清皇帝胸怀天下,岂能和他朝鲜小邦使臣一般计较!”
被范文程这么一提醒,豪格顿时冷静下来,自古可没有帝王登基之日见血的,当下忍住心中的怒气,缓一缓面色,问那崔鸣吉道:“今日是朕的吉日,你们倨傲无礼,是要藐视朕么?”
说完不待朝鲜使臣答话,便挥手道:“取朕大宝来!”
两个小太监忙抬着一个硕大的紫檀宝龛上來,揭开明黄裹袱,豪格伸手取出一方玉印,众人眼前登时闪起一道柔润的白光,那玉印方圆四寸,上纽有五条龙交绕在一起,一角上镶着黄金。
豪格将玉玺拿在手中,朝那两朝鲜使臣一扬,冷笑道:“你俩好生看看,这是什么?”
副使李承哲看着那玉玺怔了半晌,点头道:“不错,是那颗传国玉玺。”
见对方还没有无赖到不承认传国玉玺,豪格不由得意起来,道:“此确是那颗用和氏璧做成的天下共宝,秦以后历代帝王都以得此玺为符应。如今它在朕手里,天命所归,朕自该拥有四海,如何算是什么蛮夷小邦?”
听了这话,崔鸣吉却是不以为然,反驳道:“说什么天命所归?此玉玺來路不明,大可怀疑。当年元顺帝败弃中原,携玉玺北逃大漠,崩于应昌府,此玺不知去向。什么二百多年后牧羊人献宝,完全是无稽之谈,谁知这玉玺是真是假。”
见这崔鸣吉竟然怀疑传国玉玺的真假,豪格真是气得怒了,“不管是如何得到,这上面‘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篆文,自然应在朕身上,断无可疑。”
崔鸣吉哈哈一笑:“那八个字有什么神奇?不过是秦相李斯篆书,咸阳玉工王孙寿雕琢,岂能昭示上天之意?当真可笑!”
范文程见再让朝鲜使臣说下去,这登基大典就成了笑话了,没看那结蒙古外藩的贝勒们正窃窃私语么,忙上前对崔鸣吉说道:“你们朝鲜视大明为天朝,岁岁进贡;视我大清为蛮夷,不放在眼里,其实错看了天命。朱元璋在金陵称帝,建元大明,将元顺帝逼逃蒙古草原,派遣大将徐达深入漠北,想要得到这方传国玺,最终却空手而返。若天命应在大明,如何应验?若说不应在我大清,为何二百年后,为我大清皇帝所得!”
“这....”
崔鸣吉一时语塞,嗫嚅难言,天朝大明确是没有得到传国玉玺,此事没法反驳。
范文程见将住崔鸣吉,心下得意,又道:“你们朝鲜使节往來中原,汉人历史自然详知。总从有传国玉玺之日起,历朝更迭无不以此为符应,昭告天下,据此名正言顺地拥有四海。大明立朝至今已二百余年,何曾一刻用过传国玉玺?这么多年竟是冒名僭越了。你们自家沒有见识,却颠倒黑白,浑说一起,自以为奉的是什么正统,实在令人笑破口了。古人云: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天下者乃是天下人的天下,不为一姓一家独有,所谓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匹夫有大德,可为天子;天子若无德,可为独夫。就以辽东來说,当年的辽国也是由夷狄而为天子;大金国灭了辽国,南下攻宋而有中原;元朝由北夷混一金宋而有天下,自古英雄不怕出身低贱,只怕德才不足以服人。”
崔鸣吉无法反驳范文程所言,只得沉默不语,心中却是一万个也不愿称这蛮夷为什么大清朝的。
豪格见崔鸣吉神色仍是对自己不恭,知他们是仗着旅顺、皮岛明军,以为大清已衰,这才不再恭顺。心中微哼一声,起身站起,抬脚向前走了几步,尔后扬声道:“天聪八年,我先汗远征蒙古,明军趁我大军尽出,渡海而来趁虚而入,占我都城,杀我百姓,毁我祖陵,此等行径无异宵小鼠类!请问朝鲜使臣,你们口中的大明天朝可敢与我大清八旗主力正面一战?!”
崔鸣吉沉默不语,明军偷袭沈阳成功后却是尽弃已经收复的辽南诸地,只守旅顺一地,三年来可未曾再与八旗一战,明弱金强的局面并未因沈阳陷落得以改变。八旗满万不可敌的神话也没有被任何一方打破。
“朕自先汗手中接过汗位,无一日不思为沈阳遇难军民报仇,三年励精图治,总算是恢复国家元气,今日登基称帝,朕非是为了虚名,乃是为了正我满州之名!好叫你朝鲜小邦知晓,朕已决定亲率大军征明,届时尔朝鲜小邦须往那紫禁城来贺我大清满州伟业!看看我大清到底是天朝上国还是蛮夷之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