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可能。”小白脸深以为然。
眼镜狐得意一笑,刚想继续扯下去,却立即缄口不言了,而且不光是他,全场都沉默了下来。
因为他来了,银狐。
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还是那样的步履稳健,脸上带着一抹淡然微笑,手里还是拿着那只冰心道人。
主人来了,这场晚宴也该开始了。
银狐走到主桌的主位旁,然后视线穿过人群,微笑道:“小七,你也坐上来吧。”
小七?谁呀?
众人一头雾水,从未听过“小七”这个陌生的名字,互相对视着,极力寻找着老爷所叫的那个人。
“老爷这是叫谁呢?”眼镜狐也在四周围扫视着,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好意思,叫我呢。”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小白脸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歉意笑意,走了上去。
眼镜狐目瞪口呆。
银狐望着从人群中款款走出来的萧云,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等他走到身边,两目再次缓缓扫了一遍今晚摆宴的八张桌子,轻声道:“感谢各位兄弟姐妹百忙之中抽空回来,今天必须要尽兴,不醉不归。另外,在晚宴开始前,我首先向大家介绍一个人,站在我身边的这个英俊小生,是我林双木的女婿,萧云,小名小七,以后大家可以叫他七少爷。他即将接手我的位置,统领银狐堂东山再起,希望各位像死忠于我一样,支持他的工作。在此,我谢谢各位了,先干为敬!”
说着,银狐就端起座位上的酒杯,一口气闷完一杯白酒。
众人被这重磅消息震到了,迟疑了一下,面面相觑了几眼,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他,老狐狸。
“老狐狸向新堂主问好。”老狐狸从座位上站起来,向萧云做了一个揖,态度谦卑而恭顺。
一呼百应。
其他人见到老狐狸作了表态,也赶紧毕恭毕敬地向萧云表明支持立场,屋里一时间人声鼎沸。
萧云淡淡微笑,用抱拳作着回应,而两道宁静之中自有深意的目光已经投到了老狐狸的脸上。
菜肴一道道上,白酒一瓶瓶喝,大鱼大肉,饕餮盛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相熟的就继续叙着旧话,陌生的就赶紧毛遂自荐,毕竟这么一大帮子头目聚在一起不容易,平常各有各的忙,很少会走动,即便打电话联系,也多是商量堂子里的事,今天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有不少头目还把自己的心腹都带过来,混个脸熟。
萧云也把弘历带来了,安排他坐在旁边的一桌,自己则和主桌上几个银狐堂的大主聊着天。
好事多磨。
“新堂主,祝贺你今天走马上任啊。”一把多少带点熏天赫地的声音赤耳响起,来自第六桌。
现场立即安静下来,悄不可闻,所有目光齐刷刷望向同一个地方。
萧云也望过去,见一个喝得已经红光满面的男人站在那,笑了笑,示好地将手中的酒杯举起来。
“七少爷,我这人没什么文化,但也听过一句话,是马是骡子,得拉出来溜溜。”那男人继续道。
众人一片哗然。
老狐狸当然也听出了其中的不敬,赫地站起来,厉喝道:“火狐狸,你吃错药了?给我坐下!”
“我跟新堂主说句话都不行啊?”火狐狸脾气有些暴躁,不然也不会叫火狐狸了。
“你这是跟堂主说话的语气吗?没人管了是不是?有毛有翼了是不是?”老狐狸怒视道。
“我这人不大会说话,想到哪句说哪句,如果有冒犯之处,请多多包涵。”火狐狸撇着嘴,轻蔑一笑,然后摇头晃脑地坐了下来。这个新堂主,仅仅从相貌来看,无疑是俊逸的,很有味道的一张脸蛋,不会让人第一眼觉得惊世骇俗,却如酒,经得起观察。但堂主这个位置,靠的不是一张脸蛋,而是能力,他有吗?
“你……”老狐狸气得浑身发抖。
“老狐狸,不碍事。”萧云拍拍老狐狸的手,心中一片坦然,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然后拿起一杯酒,站起来,望着歪着头看过来的火狐狸,不急不缓道,“你在堂里的绰号叫火狐狸,真名蔡学文,出生的时候,你父亲想你好好读书,做一个文人,所以给你取了‘学文’这个名字,可惜事与愿违,从上小学开始,你就已经臭名远扬,旷课,缺考,泡妞,捉弄老师,勒索同学,无恶不作。初三那年,把班主任刚上初一的宝贝女儿糟蹋了,跪在班主任家门口三天三夜,泪水都哭干了,班主任才心软没有报警,但要你不许在学校再呆下去,你只好选择辍学,跟着当时道上挺有名气的一个大哥叫火龙的混,一开始挺好,吃香喝辣的,可后来那个大哥的势力被黑龙团吞没,你被赶了出来,在社会摸爬滚打了三年,尝尽人情冷暖,18岁的时候,跟一个40多岁的老鸨好上了,在一家夜总会管着一帮小姐,算是稳定下来,可好景不长……”
“够了。”火狐狸面色极为尴尬,绝没想到自己的所有经历都被这个年轻人如数家珍地讲出来。
“你们每一个人的底细,我都熟稔于心,但并不是为了知己知彼什么的厚黑,而是因为我想尽快熟悉你们。”萧云环视一周,浮起一个清净如竹的微笑,黑亮眸子里倏然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缓缓道,“有些事,我不说,我不问,不代表我不在乎。银狐堂创立已经有30多年了,从最初的五个人,发展到后来的5000人,风头一时无俩。尽管黑龙团出现之后,风光无限的银狐堂逐渐没落,人数锐减到今天的1000人,但是,银狐堂的根没烂,底蕴还存,凝聚力无法比拟,这是我们银狐堂卷土重来的根本要素。但我们银狐堂跟黑龙团比起来,差了些什么?规矩。在老爷的苦心经营下,银狐堂成为了一个温馨的大家庭,人情味很浓,这是件好事,可以让大家人心所向。不过,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银狐堂想更上一层楼,就必须以规矩为立堂之本。下一阶段,我将主抓堂规的问题,一切都得按规矩办,以前你们那套喝杯酒就能聊下一个地盘或者借出一笔款项的潜规则都收起来吧,过时了,谁敢顶风作案,我绝不姑息。在座的有些是老臣子,有些是新晋的,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林子太大,什么鸟都会有,各自利益诉求都会不同,如果放任不管,任由他们自由发挥,那就会像以往故事书里讲的那样,各种动物去拉车,天鹅往上飞,螃蟹打横来,乌贼开倒车,田鼠钻地走,结果费了老大劲,车子还是一动不动,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我相信,也是大家不愿看到的结果。”
安静得掉针可闻。
还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忽然,一个角落里传出了一句颇有些大逆不道的话:“牙尖嘴利,恐怕只是因为心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