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皂香加上一点暖热的荷尔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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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听起来玄而又玄,但是它的确真实地发生了。

分明和在滨江广场上闻到的气味没有区别——皂香加上一点暖热的荷尔蒙——可他就是知道,杨司乐在难过,杨司乐在慌张。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他趴在一个人的肩膀上流泪,窗外的树影照在窗帘上摇晃。

上一次回忆起那棵树,是看到杨司乐坐在树上吹笛子,这次回忆起那棵树,是认出了杨司乐的难过。

施年顺理成章地猜测,他曾经抱着流泪的那个人,会不会也是杨司乐?

坐在成排的镁光灯下,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杨司乐离开的背影。跟在滨江广场目送后者远去时一样,他又一次陷入了深刻的自责中。

容不得一丝走神的大提琴独奏现场,大提琴手悄无声息地走神了。

施年靠肌肉记忆拉完了前半段,还算得当。然而节奏一缓,乐音渐弱,他抬起头,场内各种窸窸窣窣的微小杂音立刻一股脑全部闯进了他的耳朵。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正坐在礼堂的舞台中央。

拉到哪儿了?

下一小节是不是有揉弦?

这是……什么曲子?

施年被这一连串的念头吓得魂不附体。

背过无数次的谱子,按过无数次的音位,积累了多次的舞台经验,记不起,统统忘了。

他硬着头皮使劲想,满头大汗地继续拉,焦躁又不甘地留在椅子上救自己的场。

还是搞砸了。

他的手不听他的使唤,他的心成了地狱里的沸汤,将他惯常的熟练自如、冷静专注溶解殆尽。

严重的惊恐症当场发作。极度恐惧,心悸,耳鸣,右上肢痉挛,眼前发黑,难以呼吸,情绪失控。

他咬紧牙关,把背在身后的琴弓弓毛抠乱了,把弓杆攥得变形了,才勉强没有失态地当众倒下。

可一旦离开大家的视线范围,他就再也不能坚持,踉跄着栽倒在了别人身上。

尖锐的耳鸣尚在持续,他什么都听不清,只知道一切都完了。多年孤单地努力换来的垂青,始终忍耐克制换来的正常生活,都完了。

“不去……医务室,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杨司乐听到背上的施年这样请求。

他脚步一滞,随即继续往礼堂出口跑:“必须去,听话。”

“不去……”施年虚弱地抗议,“我不去。”

杨司乐置若罔闻,只问同行的两个干事:“琴放回休息室了吗?”

两个组织部干事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故,差点没被吓傻,现场谁最靠谱他们就听谁的。目前杨司乐看起来最靠谱,他们自然听杨司乐的。

“放了放了!我专门叫同学帮忙看着呢!”

“那就好。”

“……要不还是叫救护车吧,他的状态看起来好差。”

“医务室能开处方药吗?”

“不知道,好像不能?”

杨司乐总算停了下来:“那麻烦你打一下120。”

“啊……我的手机在同学那儿。”

“我的落控台了……”

坐着观赛的同学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杨司乐一抬眼,发现有那么几个不知好歹的人在拍照。

他顿时怒火中烧,特地提高音量杀鸡儆猴:“这是什么值得纪念的画面吗?那位同学,请你删掉,快点。”

被单独警告的人翻了个白眼,把手机锁了屏,显然没有删除的打算。杨司乐没时间和他争执,向前一步,准备找坐在最外面的人借一部手机叫救护车。

病症发作过后,滔天的疲惫和自我唾弃同时出现,施年就快要控制不住了。

他无力地垂着脑袋,一边流泪一边说:“求求你……让我一个人。求你……求求你。”

这句话轻得像羽毛落地,只有杨司乐听见了,又重得像秤砣,彻底压断了他的思绪。

他突然反应过来,施年患上的或许是难以启齿的病,如果大动干戈地叫来救护车,岂不是要把他逼进绝境?

他杵在台阶上怔了片刻,改口问干事:“有空的休息室吗?”

“不去医院吗?”

“不去了,施年跟我说睡一会儿就好。”

“确定……?”

“确定。他刚刚亲口说的。”

空出来的休息室没有归整过,室内唯一的一张桌子上堆满了设备和杂物。

干事自告奋勇清空桌面,拿卫生纸简单地擦掉了灰尘。杨司乐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的施年小心地抱上去,再从那堆杂物里翻出一面还没拆封的幕布,扔了塑料包装袋给他做枕头和被子。

施年握紧拳头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像是睡沉了,脸色却依旧愁云惨雾,眉头紧蹙,泪痕明显。

杨司乐看得心酸,索性背过身不去看他。

前面的展演已经进入尾声,他想起来自己还没跟谢沉他们打招呼,恐怕得先离开施年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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