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善饮酒,最多浅酌两杯陪陪神君。”凤隐掩了眼底的异色,笑道。
“想不到都这么多年了,你的酒量也没怎么见长。”元启感慨道,无视凤隐瞬间变冷的目光,递了一杯酒到她面前,“我煮的酒没有姑姑的烈,你多喝几杯也无妨。”
“不了,我一向不爱饮酒。神君有在我宫里煮酒的工夫,还不如留在自个儿宫里赏景慢酌。”
凤隐接过琉璃杯饮下,毫不客气道。她不是不爱饮酒,这些年在人世的时候她兴之所至也不免酩酊大醉,但她就是不爱这般心平气和地和元启坐着喝酒。
喝酒是件快活的事儿,喝的人不对,多喝一杯都是折磨,多看一眼都是不耐。
桃花酒入口,凤隐微微一愣。元启煮的桃花酒清冽悠长,醇中带甜,半点不烈,着实合她的口味。
但这酒再好喝,她也实不愿和他饮上三杯。凤隐把空了的琉璃杯推回元启面前,扬了扬下巴,叩了叩桌面儿:“神君,凤隐陪你再饮一杯,饮下这杯,酒也喝了,花也赏了,人也看了,今晚是神君的寿宴,等着提前觐见神君的女仙君们这会儿怕是都要踏破景阳宫的殿门了,凤隐就不留神君了”。
瞧她这副恨不得立马将他扫地出门的模样,元启眼底有些暗。他看了看手中酒壶,忽而道:“这些年我虽避居清池宫,倒也听过世人对我的传言。”
“噢?神君都听到什么了?”凤隐挑眉。
“世人都说清池宫的元启神君生得好,模样放在三界里都是拔尖的。”元启说着把琉璃杯推到凤隐面前,迎上她微怔的眼,笑道:“想必我这样的容貌,景阳宫的殿门被踏破,也是应该的。”
元启话音落下,凤隐面上的神色那是藏都藏不住的荒唐。这话世人说得确实不假,元启承袭上古真神和白玦真神的好底子,容颜气质身份真是没得挑,可这话谁说都行,偏生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太不要脸了些。
凤隐撇了撇唇角,懒得搭理元启,端起琉璃杯一口饮下,岂料酒还未入喉,元启的声音复又响起。
“就是不知道本君这样的容貌,可还能入凤皇陛下的眼?”
“咳咳咳咳咳!”
这话落在凤隐耳里,她一个没稳住,一口酒全呛进了喉里。
院里本来还低眉顺眼的仙侍们听见元启神君这般自荐枕席的话,个个儿神色古怪。凤欢张大嘴望了望元启,又看看自家凤皇,乖觉地闭上嘴垂下眼,眼观鼻鼻观心,浑似个泥塑的菩萨。
满院里还能说得出话的,就只有凤隐了。她脸色泛红,倒不是听了这话害羞,纯然是被这口桃花酒给呛的。
她在人间历经桃色,一着不慎,倒差点儿被个清心寡欲了上千年的少年郎给撩拨了。
凤隐眯了眯眼,把玩着手里的琉璃杯,看了元启身后那神情古怪的十二仙侍一眼,怕是她还没走出凤栖宫的殿门,元启神君心仪凤皇的传言就要传遍天宫了。
元启究竟要干什么?
凤隐心底泛起疑惑,但她浑不是个喜欢猜测的性子。
她眉眼微挑,忽然起身走到元启面前俯下了身。微风拂过,凤隐身上醉人的桃花酒香落到元启鼻尖,他神情不变,眼眸却一下深了下来。
院里一阵倒吸气的声音响起。直到凤隐的嘴唇即将触上元启的耳朵,她才停下来。
桃树下,花叶翻飞,酒香四溢,一双璧人长发交缠,格外魅惑桃色。
“元启,昨日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以后也没什么想和你再说的。我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水凝兽,没时间陪你在这儿风花雪月。你若想解乏逗乐,出了这凤栖宫,多的是人愿意陪你。”
凤隐这一声极低,除了元启没有人听得见。她一句道完,起身便朝内殿而去,半句不欲再和他多说。
她回身的一瞬,却被元启握住了手腕。这双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触手温热,凤隐的唇角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抿成了沉默的弧度。
“是本君说错了话,冒犯凤皇了。”元启温和的声音响起,他起身放开凤隐的手腕,拿起琉璃杯再一次满上递到凤隐面前。
“这一杯酒算是本君向凤皇赔罪,还请凤皇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计较本君刚才说的话。”见凤隐望着琉璃杯皱眉不语,元启垂眼,“凤皇若能饮下本君这杯赔罪的酒,本君答应凤皇,若无凤皇允许,本君再也不踏进凤栖宫一步。”
元启话音未落,凤隐一把接过琉璃杯饮下,指尖一甩将杯子扔在石桌上,头也不回朝内殿走去。
“凤欢,替本皇送元启神君回景阳宫。”
凤皇一句落定,衣袂翩飞,转眼之间已不见了身影。
在一旁当了半天泥菩萨的凤欢磨磨蹭蹭走上前,朝神色不安的元启张了张口:“殿下,我家陛下让我、让我……”
“她不是交代了你要做的事?不用把时间耗在本君身上,去吧。”
元启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桌上空落落的琉璃酒杯。三杯桃花酿被凤隐饮下,不多不少,正好半壶。
他随手一挥,桌上的酒盅和琉璃杯化为虚无,徒留酒香。元启转身离去,留下一脸蒙的凤欢。
凤栖宫里,凤隐听了凤欢来禀元启留下的话,皱眉道:“御风果然把本皇要查澜沣的死这件事告诉他了。”
“陛下,那我……”
“不用管他,你只管去查,尽早将当年澜沣上君去御宇殿前发生的事查清楚。”
“是,陛下。”凤欢领命,悄然退下。
恰在此时,青龙钟声敲响,天宫为元启举行的千岁寿宴,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