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凤隐的手一顿,终是缓缓放开了她。
“退下。”凤隐朝跟着的凤欢摆摆手。
凤欢闻意,领着凤栖宫前的仙侍和凤族侍者退了个干净。
“多年不见,神君喜爱玩闹的性子,倒是不减半分。”悠悠然然的,凤隐看向元启,就这么开了口。
元启神情一变,望着凤隐几乎脱口而唤:“阿……”
“只是神君怕是不知道……”凤隐毫不迟疑地打断了他,将他那声“阿音”截断在口中,目光深沉疏离,“我如今的性子,是不大喜欢这些玩笑话的。”
“凤隐。”元启唤出这声时,口中有他自己都难掩的干涩喑哑,“我……”
“我知道。”凤隐弯了弯眼,“神君是个念旧的人,听说我死后,神君年年都去鬼界寻我的魂魄。”
元启眼底现出一抹恸色,可凤隐说这话时,眼底却一丝波动都没有:“师君曾说过凤隐逆天而生,命中注定多劫,当初梧桐凤岛的魂散和水凝兽的那几年想来也是命中之事。真说起来,凤隐还要多谢神君,若是没有这些劫难,凤隐如何能在凡间锤炼魂魄,初降世便涅槃为神。况且当年旧事,过了这么些年我大多都已忘怀了。”
“都已忘怀?”元启忽而被凤隐眼底的冷漠刺痛,心底怒意生出,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若是你都忘记了,还来这天宫做什么,在你的梧桐凤岛做你的凤皇便是!”
“有些事无甚乐趣,忘了便也忘了,但两位师兄的照拂,大泽山的恩义,同门的生死之仇,凤隐没有忘。”凤隐眼眸深沉,她一点点推开元启的手,眼底坚韧而果敢,“凤隐回来,自然是为了一千年前大泽山的真相。”
“你出凤岛,只是为了大泽山的真相?”元启的声音沉沉响起。
凤隐突然叹了口气。她退后一步,踏进凤栖宫宫门,面向元启突然执礼微躬。
元启一怔,刚刚一殿仙君前,凤隐尚不肯向他行礼。
“元启神君,当年凤隐年少轻狂,闯下大祸,连累山门,至今念来仍甚悔之。今日凤隐归来只为大泽山同门被屠的真相,待此事了后凤隐定回归凤岛再不问三界之事。至于其他旧事,凤隐已然忘怀,当年种种譬如云烟。”她抬眼,看向元启,万般情绪化为沉寂,只浅浅道:“世间早无阿音,神君亦不必再惦念。”
凤栖宫前一阵静默,一道宫门,隔着千年前的元启和千年后的凤隐。
望着凤隐那双淡漠如初的眼,元启忽然明白,纵他等了千年,可如今回来的,早已不是那个陪他一起长大的阿音。
“当年我入天宫,住的便是这凤栖宫,神君当年没有来过这里吧。”
她看了一眼凤栖宫的宫门,眼底不无嗟叹:“既然当年没有踏足,如今神君也没有再入这里的必要了。”
凤隐说完,转身朝宫内而去,始终未再回首。
满殿桃树下,她的身影渐不可寻。
许久之后,一道叹声响起。
“阿音,当年这里,我来过。”
元启这一句,终究迟了千年,这世上等着听这句话的那个人,一千年前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琇阳殿里的仙侍们早已听说了御宇殿前发生的事儿,谁都不敢触华姝的霉头。待她一脸阴沉地入了主殿,俱都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红雀本欲劝上几句,还未开口便被她摆手打发了。
空寂冰冷的琇阳殿里,瞬间只剩下华姝孤凛的身影。
她朝殿后内房走去,房门被推开,她抬眼望向里面,停住了脚步。
内房正中,两套正红的喜服端端正正地挂在屏风上,喜服上染满陈旧的血迹,纵使隔了千年,依旧触目惊心。
华姝缓缓走到喜服旁,伸手拂过那染满血的地方,满眼酸涩。
“澜沣,要是你还在……”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红雀忐忑不安的声音传来。
“殿下。”
“何事?”华姝挺直了身,面容又恢复了肃冷。
“陛下来了,正在前殿等着您呢。”
琇阳殿正殿主座上,孔雀王正闭目养神。
脚步声从后殿传来,他睁开眼,淡淡的黑色魔力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而整座天宫,包括元启和凤隐在内,却对这股魔气没有半点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