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那位老婆婆说的话,每每乡试前夕,那就是官员一夜暴富盆满
钵满的时候。
首先便是交‘科举金",如果考生拿不两银子,纵使他满腹经纶才华横溢,那也是连贡院的大门都进不去。
其次是乡试期间不准自带饮用水,也不准自带充饥的食物,若是那年的考官心再黑一点,干脆什么都不让带,进了贡院里边有高价售卖的。
这么一折腾,少说两三百两银子,多了上千两都有可能。
「这么明目张胆的抢钱,就没有人外传吗?」薛继百思不得其解。
「这钱进了官府是见者有份,你觉得呢?」秦胥冷笑了一声。「没有用钱堵不住的嘴。」
如果说江南的官员被金钱利益迷了眼,那礼部和吏部官员呢?乡试期间各地贡院可都有朝廷派遣下来的官员啊。
薛继迟疑道:「此事礼部和吏部知道吗?」
秦胥没有回答,只见他面色凝重,眼神中已经隐隐约约夹杂着些许怒意。
吏部尚且不说,礼部这么多年可一直是在于桓手里抓着呢,哪怕现在礼部尚书换成了程不惊,可挡不住下边的官员跟于桓有感情,真要论起来,礼部还是于桓掌中之物。
于桓,那是跟了他很多年的人了。
「拿纸笔来,给江晏去信。」
薛继欠身算是答应了,口中却一言不发,转身去找纸笔,心里千思万绪一时难安。
他当然知道陛下此时写信给江晏是要做什么,无非是清查礼部、整顿朝纲。
此举确实没错,江晏身为丞相,这是他职责所在。
可任谁都知道,近些年来江晏是愈发畏畏缩缩,能撒手不管的事他绝对不会多此一举过问一句。若说江晏昔日的手段如今都用在何处,那就是用在自保了。
给他去信?他能处理才奇了。
薛继心里透亮,却不敢明说,这话说出来就有诽谤上级、污蔑同僚的嫌疑。
放下满腹焦虑,眼前最大的问题是这客栈里不好找纸笔。倒也不是没有,可就记账伙计手里的笔墨,莫说让秦胥拿来写信了,就是让他过眼看看,他都未必愿意看。
薛继心里思索一番,还是决定出去买样能过眼的。
待他买回笔墨信纸递到秦胥面前,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试探道:「臣听闻大理寺卿冯明检处事公正,为人刚直不阿,颇有其父之风,您为何不直接交由大理寺审理查明?」
秦胥接过笔墨,入手便微微一怔,就这质地触感,应该不是寻常之物。低头一看,紫竹冠玉的笔杆,这一看便是心生赞赏,抬头瞥了他一眼,说道:「这时候给冯明检写信,那不就全暴露了?你也说他为人刚直不阿,如果让他知道了,那岂不是全京城都知道了。」
薛继无言以答,只能拱手叹一声:「还是您圣明。」
江南这点糟心事让秦胥失去了兴致,没停留几天就收拾行囊车马出城了。
薛继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城门,问道:「不去看看修河道?」
秦胥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听了这话,沉声说道:「江南安乐康阜、民生兴荣,在这儿看没什么意思。要看修河道,得去宁州看。」
薛继心中明了,他不看海晏河清不看歌舞升平,这一趟暗访看的就是藏在奏疏上歌功颂德背后的东西。
既然秦胥已经点明了要看宁州,那么下一站当然就是往宁州去。
宁州路远,沿途又甚是险。秦胥是踏踏实实稳坐车中,苦了齐徽和薛继二人,一路上谁也放不下心来,每时每刻都留意着外边的动向,生怕一错眼出点什么事。
趟过清水溪流,绕过重山蜿蜒,一路上耗费了不少时日,总算是到了宁州。
安置好车马,
进得客栈,一撒手把包袱行囊放在一旁,薛继终于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秦胥,说道:「您也好几天没休息了,歇会儿吧。」
秦胥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应声。
此时,门外有人轻轻叩门。
「谁啊。」
「打扰几位了,小人打了壶热茶给您几位送来。」
听着声音,是店里的伙计。
薛继没多想,就应了一句:「进来吧。」..
那人低着头推开门,手里端着一壶茶,小心翼翼走近前,放在了薛继面前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