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事变五十九周年的日子终于到了。宋时晴也在一大早就出门去高考，陈天辽亲自送她去学校。这个年头，京城的车子还不算是很多，道路还算畅通，而考生和家长也没有那么矫情，不会封路拦车。陈天辽对后世把高考看得比什么都大还是颇有微词的。禁止影响休息的噪音还可以理解，但是封路什么的就过头了，这么一点点干扰都经受不住，就算考上了高分又能干什么呢？

到了学校门前，陈天辽和宋时晴下了车，宋时晴说道：“小辽，那我先进去了。”

陈天辽一把拉过她来，把她拥入怀中用力抱了抱，然后再松开，说道：“加油！”

宋时晴红着脸推开他，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逃也似地跑向学校。到了校门，她又回过头来，见陈天辽还倚着汽车，微笑着目送自己，便向他握了握小拳头，做了个打气的动作，再转身跑进了教室。

陈天辽看她身影消失，才转身向司机说道：“王哥，我在这里等下小晴。你先去到处转转吧。傍晚我给你打电话你再过来接我。”

司机忙道：“不用，我也没啥事，就在这里陪陪你吧。”

陈天辽摇头道：“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那行，陈总，有什么事你就打我电话。”司机也不坚持了。

车子开走后，旁边一个大妈走了过来，向陈天辽说道：“小伙子，那是你家的车子？”

陈天辽看了看这个大妈，年纪约五十出头，说着纯正的京城口音，穿着朴素的衣物，显然是一个普通的皇城根儿的人了。他笑道：“是啊，家里开了个小公司，所以就买了这部车子。”

“哟，这车子应该不少钱吧？”大妈问道。

“还算一般吧。阿姨，您也是来送孩子来考试吗？”陈天辽问道。

“是啊，我最小的女儿，现在刚刚进去。她成绩很好，应该可以考上理工大学。”大妈颇有些骄傲地说道，随即又伤感起来，“她哥哥和姐姐不争气，只能考到外省的破学校去读，她哥哥读完还跑到外省去打工，姐姐还在读书。她要是也考不上京城学校，那我们家里就冷清喽！”

陈天辽颇有些同情地看着她。这个时代突然就天翻地覆地变化了，原本的国家分配体系现在已经在大多数行业里不存在了。于是，更多的人被卷入了未知的市场经济大潮中，背井离乡，到处打工。空巢老人这种以往极少出现的问题，现在慢慢地浮出了水面。而这个年代的老人们往往都是抱着养儿防老、儿孙满堂的观念来养育孩子的，轮到该自己儿子学成归来，孙儿绕膝嬉戏的时候，突然发现儿子跑到远方去了，心里的失落感可想而知了。而这样的老人也会越来越多。

“好男儿志在四方嘛，年轻人还是要去外面努力工作，见见世面，才会有长进，等到他事业有成，买了房，买了车子，再把你接过去，一家人也就可以又其乐融融地生活了。”陈天辽安慰她说道。

“那小子连京城的大学都考不上，我是不指望他怎么出息了。只要他不像我们要养老钱，我们也就满足了。”大妈却带着无奈的语气说道，“我也就指望这小女儿能争点气，留在京城了。”

“你小女儿准备读理工大学？”陈天辽问道。这个时候，因为高校资源有限，都是先填报志愿再考试，所以，这个时候的志愿填写都是非常慎重的，除了要考虑平时的成绩，更要考虑到考场上的发挥等重要因素，往往更能反映一个考生对自己的综合评价。

“是啊，她准备报考理工大学的那啥用电计算专业，是用电来计算东西的吧？现在的科技太先进了，都可以不用打算盘了。”大妈说道。

陈天辽差点没有笑出声来。用电计算？恐怕是计算机应用之类的专业吧？这么说是如果她考上的话会是自己的同行了？这个年代，虽然总设计师也说过计算机要从娃娃抓起的话，但是限于国力的制约，真正有财力购买电脑的学校非常稀少。周围的学校，也就陈天辽给母校有他赠送的五十台电脑而已。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女儿为什么要报这个专业呢？”

“她们学校就有这些用电计算的东西，她很喜欢，说着东西能改变世界，就报了这个专业。这计算的职业，应该和会计差不多吧？”大妈问道。

“比会计有前途多了。”陈天辽微笑着说道，“这真的是可以改变世界的职业啊。我的专业也跟她差不多。”

“啊呀，小伙子，你可真有眼光啊。不知道你是在哪个大学读书？”大妈听了大喜，总算找到一个懂行的人来支持自己的女儿的专业了。

“啊，我啊，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陈天辽说道。

“哦，加州？那是在哪里？江淮省，还是岭东省？为什么是分校呢？哎，我不是看不起分校啊，小伙子，其实能读上大学还是了不起的。”大妈絮絮叨叨地说道。

陈天辽并没有去纠正大妈的错误，而是饶有兴致地跟她家长里短地聊起天来。好久没有就这么悠闲地坐着和一个普通人聊过天了，陈天辽有些享受这样随心率性的对话，也很乐意听这样的家长里短。当然，真要他多听几次，他肯定不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