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许多年后方朝木问我,这二十几年里,有没有哪一刻是你特别想回去的。
我答他,高二那年我被人家放了鸽子,大夏天傻傻地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个多小时。倘若能倒流时光,此后这些年,我绝对不要再和他说上一句话。
家长会结束的很早,不到四点就顺利收尾。由于是周五,学校也索性提早给我们放了假。我心里总惦记着和余秋筠约好的事,回家匆匆扒拉了两口饭,便跟爸妈扯了要去同学家抄笔记的谎,一溜烟出了门。
我和余秋筠约好了五点半在邮政书店门口碰头。虽是九月中旬,可这日头依旧烫的厉害,我才骑出几步已是满头大汗,心里却被迎面的风吹得满是清凉。
到书店的时候还不到五点一刻,我环视一圈,余秋筠还没有来。刘海被汗水**,一绺一绺贴在脑门上,样子一定很丑。我支好车子,找了辆停在路边的电动车,对着后视镜拨弄着头发。
他要带我去哪儿?逛书店?还是去一个属于他的秘密基地?比如哪家楼顶的天台,杨柳依依的河畔,或着是城边望月山的凉亭,都行。我心里这样想着,愈发飘飘然了。
直到我的刘海都被吹干了,亮晃晃的日色也渐渐褪成了天边的几抹云霞,却迟迟不见他的身影。我抬手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六点半。
我那股子忐忑不安的兴奋劲儿也一点儿一点儿的随天色暗了下去。估计是不来了,我心想,脚下却不愿挪动半分。
万一他已经在路上了呢?
又过了十几分钟,书店也到了该下班的时间,店员播了要闭店的广播,三三两两的顾客纷纷从里面走出来。这么晚了,不管是杨柳河畔还是山顶凉亭,显然都已来不及去了。我怅然,还是取了车子回家吧。
心里有些发闷,胸口仿佛堵了好大团棉花,喘不得气还直往喉咙里钻,惹的喉咙又酸又涩,好几次差点憋出泪来。
既然来不了,干什么又叫我出来!
“周依然?”身后有男生叫我,我慌忙吸了吸鼻子,转身却不是余秋筠。
方朝木手里拎着书店的袋子,看起来沉甸甸的。我勉强扯出个难看的微笑,和他打了声招呼。
“你来买书啊?买的什么?”我问他。
他把袋子朝身后背了背,敷衍地一笑,说:“来买了些练习册。你......也来买书?”说罢指了指书店里正在打扫的店员:“已经下班了。”
“奥!对......”我心里一紧张,说话也结巴起来。“出门儿没注意时间,刚到门口人家就下班了。”
方朝木点点头,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我生怕再这么多聊几句自己会露馅儿,便匆匆与他道了别。
(2)
晚上我爸要了我这一周的物理练习册,看着满篇的红叉连连叹气,忍不住又埋怨起当时我妈非要让我学理科的事。
“她逻辑思维差,记性却很好,这分明就是学文科的料。要是听我的,现在转文还来得及。你来看看,她这物理学成什么样子了都!”
我妈在厨房里忙活着宵夜,听见我爸又的抱怨,也满是不耐烦,嚷道:“她物理不好,你这个当物理老师的爹不会给她开个小灶吗?高中的物理你要是不熟悉,就给她找个家教去!”
我在一旁听得头疼,怕再坐下去也该一起挨骂了,便悄悄溜上楼,关上了卧室的门。
终于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