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夏天,我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听不懂蝉鸣蛙叫里的诗情画意,对姑娘们裙摆下的春光蔚然也毫无兴趣,除了两块钱一支的冰棒能勾勾我的魂儿,其他一切生机勃勃的东西在蒸腾的汗气里也都变得了无生趣。我就读的一中是所百年老校,正赶上翻新教舍,我们只好搬进老旧的实验楼。五十坪的教室里坐着六十多个人,每个人挤在自己狭小的一方天地里呼吸着别人的汗味儿。我不算瘦,微微是有些肉的,尤其胸前发育的有些过分的好,挺直身子的时候背后尚且只能容半个人通过,稍稍弯腰,后背就会挨上唐寄北的课桌。老旧的木质桌子边缘早已是毛毛刺刺,加上汗水一蛰,格外的刺痒难耐。
唐寄北的桌子上立着一本《诛仙》,他正把下巴搁在桌面上,整张脸躲在书后,不知道在看书还是打瞌睡。我用肩膀推了推他的桌子,他懒洋洋地从书后探出脑袋,“贵干?”
“你诚心的吧哈?”我指了指唐寄北身后空荡荡的过道,“大兄弟你坐最后一排诶,屁股后面都能放下四个你了,往后挪挪呗,姐姐我不宽敞。”
唐寄北抬手指了指头顶,我顺眼望去,有一扇已经泛黄的四叶风扇吊在天花板上吱呀吱呀地转着,“哥们儿头顶有风扇庇佑才得以续命,往后挪挪风力可就没这么得劲儿了。”他饶有兴致的歪头看着我,左边嘴角抽起一丝坏笑,“谁让你刚刚死不跟我俩坐一起,怪不着我们要代表月亮惩罚你!”说罢右手绕过余秋筠的肩膀用力一勾,余秋筠被他扯得身体歪斜差点躺进他怀里,倾斜间身体撞上了桌子。
桌子猛地朝前挪了半分,倾在我同桌男生的背上,许是被边缘的毛刺刮到,他有些吃痛,不易察觉的闷哼了一声。余秋筠见状慌忙一把推开唐寄北,直起身子把桌子扳了回来,不好意思地道了一声对不起。
同桌弯腰捡起掉落在他脚边的笔袋还给余秋筠,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继而转头望向唐寄北。这个人明明长了张俏脸,面色却冷的像块儿冰碴子,眼神里倒看不出半分情绪。唐寄北被盯得莫名其妙,坐直了身子梗起脖子盯了回去,说话时嘴里却不自觉地打了瓢:“瞅......瞅啥?”
男生没应声,不紧不慢地推开凳子站起来,径直走到我背后,抬起唐寄北的桌子往后挪了半人宽,桌子一下子抵住唐寄北的胸膛,推得他差点儿摔在地上。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他仿佛也没听见唐寄北骂的那声娘,风轻云淡地坐回座位,对着一堆奥数题低头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唐寄北这人向来只吃得女生的亏。高一军训那会儿连队里组织男女混合球赛,对方队伍里一个姑娘断不了他的球,着急之下朝着他的脸挠了一爪子,他嬉皮笑脸地夸人家说姑娘手真嫩。没过一会儿又有个男孩儿不小心搡了他一屁墩儿,结果他跳起来就要揍人。他说这是绅士的品格,我啐他一口,放屁,你这明明是流氓的态度。刚刚那一闹腾,本来就无事可做的同学们纷纷回头围观,就差端个小板凳嚼口小西瓜。如今众目睽睽下莫名其妙吃了亏,还被损了面子,唐寄北哪里咽的下这口气,抄起书砸在男生背上破口大骂:“你丫有病啊!”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些人都是激素分泌过剩吗?开学头一天就是要干架的节奏?
“跟女生争,也真够娘儿们。”男生头都没抬,手底下继续演算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