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饭,肯定是过年当天最重要的环节了。
吃了“年饭”才叫过年了。
北山乡这块,有早上过年的,有中午过年的,也有下午过年的。
张东明是啥时候都一样,不过今天他去巩立国家过年,巩立国家从来都是下午过年,今年就更是了,巩菲要今天上午九点的车才到家。
早饭炒了个木须肉,慢悠悠吃完,用白面糊了点酱子,张东明开始贴对联。
张东明买了很多对联,东屋西屋,前门后门都各有一幅。
除了大对联,年画,“福”字,还有“抬头见喜”“年年有余”这样的小对联,甚至还有“粮谷满仓”“金鸡满架”“井泉大吉”这些张东明也买了不少。
过年嘛,图个喜庆吉利,信不信好说,主要是张东明想让家里看着有点年味儿。
“就贴这儿吧。”
张东明手里拿着“金鸡满架”的小对联在院子西边那个从他搬来就不知塌了多少年的、不知道是鸡架还是鸭架的小木棚子前晃悠了会儿,最终把金闪闪的“金鸡满架”贴在了为数不多的还没塌的、一根比较粗的老木棍上。
贴完张东明点了点头,酱子抹的比较多,贴的也挺严实的,风不太大的话,应该吹不坏。
“老师,过年好!”
“过年好,老师!”
张东明听声就知道是卢野和何福来,转过身,这俩小子正笑嘻嘻往院里走。
“过年好。”
张东明乐呵呵地跟俩人进了屋,装了两果盘糖、毛嗑还有苹果橘子啥的,坐下来,跟俩人闲唠着。
卢野没啥,学生样儿,张东明也见过好几次。
何福来的话,自打他不念,张东明还是第一次见着他。
头发染得焦黄焦黄的,左耳朵还打了耳眼,带着个黑耳钉,衣服花里胡哨的,皮鞋油光锃亮的,嘴里叼着根酷酷地抽着……
如果不是脸没变,如果不是还喊他一句“老师”,张东明真不太敢相信这是他之前教过的那个何福来。
这才两个多月不到三个月,这个进入社会的学生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这一刻,张东明忽然有点后悔。
何福来来办公室跟他说不念的那天,他本来是想跟这个学生多说几句的,可最终没有。
虽说他说了也不见得有啥用,但至少他说了。
现在的话,他再说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这个学生也听不进去了。
这不是说他认为何福来如今这样有多不好,社会小伙嘛,青春飞扬,也很正常,只是何福来变得太快了,快到让他莫名的有点担心。
不过大过年的也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管咋说,何福来今天来,张东明是挺高兴的,毕竟何福来的情况跟卢野不一样。
然后估计也是随便溜达过来看他的,俩小子没待多一会儿就走了。
张东明继续贴完了对联,之后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也没事,趴炕上看着电视。
电视里在重播昨晚他们省的春节晚会,没啥意思,事实上,年三十的央视春晚张东明从小到大也没看过几次。
看着看着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手机响了。
孙淑芬打来的,说让他过去,马上中午了,菲菲也到家了。
下炕,洗头了个头,刮了刮胡子,又从里到外换了一身干净立正的衣服,半个多小时,张东明出门了。
一路上很热闹,不管大人小孩,一个个都乐乐呵呵、喜气洋洋的,平时遇见不咋打招呼的,大过年的也能唠上两句。
“东明哥又帅啦!”
巩菲在院里挂小鞭,见张东明来了,笑嘻嘻走过来。
张东明乐呵呵的,“帅啥,要说啊,你这丫头可是越来越漂亮了。”
“真哒?”
“必须的。”
“嘻嘻……”
巩菲随孙淑芬了,个儿不高,长得挺文静挺好看的,属于娇小玲珑型的女生。
然后张东明说的也是实话,上次十一回来,巩菲还是大学生的样儿,这次回来,明显比上次会穿会打扮了一些。
都是这样,女生大学毕业之后,至少在穿着打扮这方面,要比男生变化大的多。
巩立国和孙淑芬在外屋地忙活着,还没开始做菜,在准备,鸡鸭鱼肉、各种蔬菜啥的都有。
张东明和巩菲在屋里磕着瓜子、看着电视闲唠着。
巩菲其实不是那种很开朗活泼的女生,只不过跟张东明从小一起长大的,俩人太熟悉了,即便上大学之后见的少了,但每次见到,跟他也总有一堆一堆的话,总能嘚嘚嘚地说个不停。
当然,这是这个时候的巩菲。
上辈子,巩立国去世后的巩菲沉默了很多,直到遇到了那个许文,可也正是那个许文,在后来让巩菲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这辈子,他可能无法改变巩立国的命运,但他绝对不会让巩菲上辈子的悲剧再次发生。
这是这辈子,他许下的第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