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浑身覆满金毛的老人站了起来，身形挺拔如松。他掌中盘龙棍轻轻一挑，身后众人便被柔劲远远推开，和柚木四叶一起撞成了滚地葫芦。

然而老人自己用尽了去力，胸膛空门大开。

“糟……”老爷子心中一凛，强行提起一口气。多年习武锻炼出的本能让他扫出铁棍，借势向后退去，眼看便能脱出危险区。他也不是个傻子，猿猴之身便是他逃出根须包围圈的底气。

谁知根须尖端显出八条深痕，霎时间像是开花似地裂成了十六瓣。而在那中间，一根尖刺被细密利齿含进口腔，接着骤然疾射！

“爸，躲啊！”朱石喊到嗓子沙哑，眼睁睁看着根须尖刺朝着老爷子心口刺去。

利爪弹出，手臂伸得笔直，摇摇抓向根须。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只要，再近一点！

下一刻，血光飞溅，触须落地。

朱老爷子呆滞地看着胸口，那里空荡荡一片，似乎缺了什么。

“……心呢？”他下意识回头，看到了被尖刺和细丝绿藤缠绕的鲜红心脏，“啊，在那……”

后悔吗？

也许……有一点。

他也有自己的野心。劳累了一辈子，上过战场，住过猪圈，未来却也总还有个二三十年好活。到时还能看见儿子娶个漂亮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其实孙女儿也行，贴身的小棉袄啊。

后嗣满堂，儿孙绕膝，这野心不小吧？闲时养养花逗逗狗，再教教孙子孙女厨艺。对了，还有这一身武艺也不能失传，可不能再像对石头那样迁就着，得找个人传下去……

多好的生活啊。

真的后悔救人了吗？

也没那么矫情。

自己还有二三十年，可她们却能活五六十年，七八十年。未来那么漫长，总得给儿子留个伴儿。雪雯那丫头就不错，懂得知恩，是个当儿媳妇的好人选。

用自己的余生换来他人的未来，难道不划算吗？

知足喽，知足喽！

老爷子洒脱一笑，缓缓向后倾倒。

“爸！”朱石抱住老人的身体，手掌不停地抖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毛发。

“石头啊。”老爷子抬起手，粗糙的手掌缓缓摩挲着儿子的脸颊，“听爹的话，别生她们的气，成不？”

朱石死死地咬着牙，狼吻滴出点点血珠。他用力地点点头，抽噎着道：“不生气，不生气，我谁的气都不生！雪雯，快过来啊，救救我爸！”

“得了吧。”老爷子咳嗽一声，嘴角泛着血沫，“石头，最后再答应爹一件事。”

“爸，别说话，你不会死的……你怎么可能死呢！”朱石跪在地上，努力给老爷子一个平稳的环境，“你不是成天说想抱孙子吗，你……”

“石头，还记着爹告诉你的话吗？男人活着，就该有所担当。”老爷子眼中燃起一道火光，生命的光辉勃然怒放，“吃了爹的心……带着爹的愿望，一起活着！”

老伴啊，你看，我教的儿子……还不错吧？

火光摇曳，熄灭。抚摸苍狼脸颊的手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就此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