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律听着康长寿的话,似乎陷入了回忆,几息之后,他回神步入眼前的月洞门,又问:“可还记得出事那日?”
康长寿眼皮跳了一下,“时间太久了,老奴也老了,记得不甚清楚了,当年起火之时,老奴还在东侧门之外的车马所里,等老奴和其他人得了消息赶过来,火势已经烧得老高。”
孙律便未问下去,等到了出事之地,孙律和其他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康长寿道:“当年出事之后,这地方被清理过,一开始周围有围栏,是封锁着的,可后来年头久了,杂树杂草自己长起来,我们也不知该不该处置,后来就成这样了。”
当年赵烨被大火付之一炬的院阁,如今竟成一片葱茏的杂树树林,地上杂草丛生,看不出一点大火遗留的痕迹,但距离此处十来丈的院落都还算完好,如今都上着锁。
孙律默然片刻,“可有行宫布局图?”
康长寿连忙点头,“有的,都在行宫库房之中。”
孙律立刻道:“拿来——”
康长寿先从袖中掏出一串钥匙,又连忙招呼了个年轻些的太监跑腿,孙律看了看这片杂树林,目光一转看向了周围院落,“还记得当年贵人们如何住吗?”
康长寿知道孙律要问什么,便道:“陛下和皇后娘娘,以及诸位娘娘,还有皇子公主们都住在内苑,外臣们则住在外苑,但其实内外之间并无明显隔断,只有禁军守卫,这处殿阁名唤长风阁,后头接着热泉,从此处往北是帝后居所,再往西,乃是当年陆贵妃居所,此处往西南,是长公主殿下和驸马所居之处——”
孙律边听边做回忆,康长寿的话亦令他模糊的记忆清晰起来,等他说完,孙律立刻转身看向西南方,“过去看看。”
康长寿本想领路,但孙律明显记得准确方向,他一边走一边道:“内苑各处院阁皆是独立,由小径相通,我记得长公主和驸马所住之地,旁边有一处玉茗花圃——”
康长寿忙道:“正是,长公主喜欢玉茗花,每年来此,都住同样的地方。”
道旁多为花林,但多年未打理,杂草长的比花树还茂盛,待绕过一小片木槿花林,康长寿所说的殿阁便出现在众人眼前,而殿旁果真有片花圃,花圃为荒草所覆,如今只有三两花骨朵,远不比山野中的玉茗花开得漂亮。
孙律并无进殿打算,想到戚浔验尸所得,他只问:“二殿下当年住的院子,当是宫人提前精心布置?”
“不错,内苑每一处殿阁都布置得极为精细,小人们照着主子们的喜好,提前三个月便开始准备了。”
孙律又问:“那各处屋子里都有什么,你们当是心中有数?”
康长寿一怔,“屋子里有什么,这要布置内苑之人才知,小人当时管着外头车马,是不知的,不过……每年准备时都有名册,免得丢了东西,小人可去找找,但是否找得到,小人不敢肯定。”
“名册在何处?”
“在东面的库房之中。”
孙律肃声道:“带我同去看看。”
他如此吩咐,其他人却是不解,宋怀瑾上前道:“指挥使查问这些,莫非案子和二殿下屋内之物有关?”
孙律边走边道:“当年起火之前,二殿下曾被刺伤过,且刺伤他的凶器颇为特别,如今还想不出是何物,凶手若不是提前准备,极有可能是用他屋内之物。”
宋怀瑾面露恍然,一行人原路返回,又往东行,东侧靠近玉茗殿,便出了内苑之境,孙律一边走一边计算着什么,走到玉茗殿之前时却驻足,“将在吕家和齐国公府得来的证供拿来。”
随从从怀中掏出一卷手书来,孙律接过展开看了看,又递给郑怀兴等人,建章帝既令他带着三法司之人前来,便是想将一切过至明面,他便也不必遮掩,宋怀瑾和蔺知行凑近了些同看,但看完了后,三人皆是茫然。
蔺知行道:“这是老将军和齐国公当年的证供,但也并无指向。”
宋怀瑾摇了摇头,“按照从那边走过来的时间和起火的时间推算,最早来的赴宴之人,可能性都不大,只有最后几人有可能——”
戚浔略一犹豫,道出此前和傅玦、江默二人提过的话,“如果凶手伤人在前,但放火却用了延时之法呢?”
宋怀瑾浓眉扬起,“确有此般可能!如此,起火之时,他早已在众人眼前,便无怀疑的理由,也是如此,当年案发被指证的皆是陆氏下人,而非陆将军本人。”
玉茗殿巍峨阔达,如今门上铜锁锈迹斑斑,已有许久未曾打开过,孙律并不在殿前多留,先往康长寿说的库房而去,走到半路,遇见了取布局图的小太监,孙律接过布局图边看边走,眼底仍然疑窦重重。
待到了东边一片低矮院落,便是宫侍居所,亦是库房所在,康长寿开了其中一处屋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他猛咳了几声。
“这些屋子已经多年不开了,里面存放的旧物和名册账本,也都多年未打理过,不知能否找到对大人有用的——”
屋内柜阁林立,皆被蛛网尘灰满覆,康长寿随意打开一处抽屉,便见其中账本已被虫蛀,众人只觉不妙,幸而康长寿十多年前来过此处,选了几个就近的柜阁依次搜寻,两盏茶的功夫之后,果真让他找到了和瑶华之乱有关的簿册。
“这些是采买所用账本,这些是内府出器物的名目,应该就在这里面——”
康长寿抱出几摞泛黄名册,戚浔见其上多有虫蛀,心底发紧,便上前帮忙,其余人见状,也都来一同翻查,不出片刻,蔺知行语声一振道:“这里是长风阁的珍宝名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