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厅里转了一圈,没见到黄骏,其他人他又不认识,戴誉干脆在靠近门口的显眼位置,找了张椅子坐下,以便能让黄骏顺利发现自己。
“小戴,你在这干什么呢?”
刚刚还在感慨一个人都不认识呢,没过几分钟就碰上熟人了。
“王院长,我来参加成果展示会的!”戴誉赶忙起身与人打招呼。
来人不到五十岁,方脸大耳,正是外四区九号院的王院长。他身后还伴着个秘书模样的年轻人。
王院长扶了扶眼镜,意外地看向他,问:“听说你是京大的学生,跟着老师来的?”
新来的这位小邻居的身家背景已经在胡同里传开了,他媳妇和老娘还在饭桌上聊过人家的八卦。
这么年轻的外地单身青年在北京买那么大的院子,还是买在对象娘家附近。这本身就是一个很能激起妇女们八卦欲的话题。
戴誉笑道:“我是自己来的。我的一个项目被收录到首都农机研究所的名录里一起参展了。”
听了他的话,王院长更意外了,颇感兴趣的问:“你提交的是什么项目?”
“是一种新型提水设备,叫做水锤泵。”
王院长哈哈一笑,抬手点了点他:“我知道了!之前翻看项目名录的时候,我见过这个水锤泵的介绍,印象还挺深刻的。其他产品的简介得写半张纸,有的甚至得翻好几页。就你的这个产品简介最简洁——不用电,不用油,水往高处流。对吧?”
戴誉含笑点头。
之前黄骏让他写个产品简介,他觉得没必要长篇大论写那些理论性的内容。既然是简介,就是要简洁明了嘛,把产品最突出的特点展示出来就行了。
“不错不错,明天实地考察的时候,我要重点关注一下你这个项目。”王院长拍拍他的肩膀。
“院长,我先去帮您办理登记吧?”王院长身后的年轻人轻声问。
王院长没回话,反而看向戴誉:“小戴,你办了入住没有呢?”
“没呢,我还在等农机研究所的黄研究员呢。”
“办入住不用等,前台那边有所有来宾的信息,你去报了名字就能入住。”王院长解释后,又建议道,“既然你也是一个人,要不咱俩住一间。”
“那这位同志……”戴誉看向他身后的年轻人。
这种会议住宿标配都是双人间,人家带着秘书来的,正好共用一个房间。
那年轻人赶紧说:“我还有别的任务,不陪院长参会。”主要是主办方不负责随行人员的住宿。
“小张,你顺便帮这位戴誉同志也办一下,跟前台说说,让我俩住一个房间。”王院长对年轻人交代后,又玩笑道,“我们不但是邻居,还是在居民联防队的同一个小队里执勤的呢!”
戴誉哪能让人家帮自己办这些,忙跟着这位张秘书去了前台。
直到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时,他才弄明白这位王院长原来是水利研究院的副院长。这次是他们研究院的领队,也是带着院里的项目来参展的。
从人群里挤出来时,正好看到了匆匆赶来的黄骏。
黄骏见他已经自己办好了入住手续,便抱歉道:“不好意思,所里临时有个紧急会议,来迟了。”
“没事,您有事就去忙吧,我这几天都没什么事,就是看看展品,您不用管我。”戴誉笑着摆摆手。
黄骏从包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他,又交代道:“这是展品名录。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在旅社一楼的大会议室开会。下午以及之后的两天,都是集体组织大家去项目试点实地考察,你的水锤泵的项目被安排在明天下午。”
将三天的会议行程说清楚,黄骏招呼一声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显然是要忙着筹备展会事宜的。
进了那个双人间,戴誉和王院长都是本地的,没什么需要整理的东西。
戴誉便问起了胡同那边的情况。
“您家老太太怎么样了?您上次不在家的时候,我经过那边,正好看到老太太在门口晕倒,还吓了我一跳呢!”
王院长叹口气:“自从被惊了一下后,我这老娘总是疑神疑鬼的。之前我一个朋友的儿子从外地来北京看我,就因为长得高大了一些,愣是被她怀疑成那晚的窃贼了。”
戴誉:“……”
谁说这老太太眼神不好使来着?
“嗯,那天我也在,去拜访您的那位是我们机械厂厂长的儿子,我们也是认识的。”
不知赵学军与这位王院长透露了多少他的事,所以戴誉也没遮掩他们认识的事实。
他又笑道:“您家老太太当时就说过他的轮廓与那窃贼相似。”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特意去跟派出所的周所长说了这件事。”王院长摇摇头,“不过周所长早就去旅社走访调查过了,人家当天根本就没出门,一直在旅社休息来着。”
戴誉暗自琢磨,也不知赵学军用啥办法隐藏的行踪,还挺能耐的。
不过,既然对方能够全身而退,他也就放心了。
“这些天联防队一直在二十四小时巡逻,可惜那个盗贼再没出现过。”王院长愤愤道,“咱们那一片有青砖院墙的人家,整天提心吊胆的。不把这个盗贼揪出来,真是让人寝食难安。”
“他既然这么长时间都没再出现过,估计就不会再出现了,您也不要太担心,这个盗贼除了凿下来几块大青砖,什么也没偷走。应该是不足为惧的!”
算算时间,赵学军此时已经回滨江了,大家都可以睡个好觉了。
水利项目成果展示会的第一天,来自全国各地的水利机关,设计院,施工企业,制造企业等单位的两百多名代表在旅社的大会议室齐聚一堂。
今天上午只有少量的实物展示,大家看到的大多是各单位提交给主办方的项目说明书。
但是这种机械类项目与餐饮服饰是两码事,只看外表是看不出什么的,大家都在期待着下午的实地考察。
戴誉昨天详细研究了项目名录,这次展会所涵盖的范围确实挺广的,不但有水利工程设备,供水设备,还有施工机械和水利疏浚设备。
像水锤泵这种纯靠自然能工作的设备比较少见,大多是需要用电或柴油供能的大型设备。
“不去看实物,只坐着听报告算什么展示会!”坐在戴誉旁边的女青年听着台上领导的发言不满地嘟哝。
刚刚入座时,他们相互介绍过,这位女同志名叫秦先芝,是南方某水电站的工程师。
“戴同志,你的那个项目哪天展示?”秦先芝扭头小声问。
“今天下午。”
“我只对你那个水锤泵,和另外一个研究所的风力振动提水机比较感兴趣。”秦先芝继续嘀咕,“其他设备的能源消耗都太大了,不适合我们水电站。”
戴誉也对那个风力提水机有些好奇,这个设备与他的水锤泵是全场唯二的纯自然能环保设备。
“你们水电站是在建还是改造?”戴誉低声问。
“改造。”秦先芝解释,“现在是纯水力发电,但是我们想通过添加一些提水设备,将水库里的水引出去,帮助附近生产队进行水田灌溉和水产养殖。只不过我们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设备,用高压水泵之类的太耗费能源了。”
“但是那个风力提水机的造价好像不便宜。”戴誉提醒道。
从项目简介来看,那风力提水机的出水量和压力都很出色,但是造价未必是如今农村生产队能接受的。
“所以我才比较期待去看看你的那个水锤泵的效果,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不然这趟就算是白来了。”秦先芝叹气道。
然而,下午乘车抵达龙湖公社吴溪大队的试点时,戴誉的水锤泵还是让秦先芝失望了。
她蹲在田埂上,看着从水管流向小麦地的水流,不可置信地问:“水量只有这些嘛?”
戴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坦言道:“这个水锤泵虽然在平原地区也能用,但是它的最大优势是在扬程方面,可以达到水头的十倍以上。所以更适合山区使用。”
秦先芝不死心地问:“那你为什么不设计一款可以在平原水资源丰富地区使用的水锤泵?”
她也不等戴誉回答,起身沿着田埂走来走去,观察出水管的水流大小。
又自言自语道:“出水流速倒是很稳定,就是水量太小了,在北方的平原灌溉小麦地玉米地正合适,但是这水量对于南方的水田就无济于事了。”
“生活用水没问题,但是农田灌溉会差一些。”戴誉实事求是地说。
“看来这玩意在我们那边推广不来啊。”
不只秦先芝有些失望,与会的不少南方代表,原本对水锤泵抱有很大的期待,然而扬程再高也没用,出水量太小了。
除了部分山区的代表对它极力推崇,其他南方代表纷纷表示,不适合他们当地的条件。
这个结果在戴誉的意料之中,毕竟水锤泵的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它并不是一款广泛适用于各地区的提水机械。
不过,即便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有些失落的。
晚上返回旅社,王院长见他情绪不高,便笑道:“我看了你设计的那个水锤泵,还挺不错的,结构简单,造价低廉。只不过还是有一定局限性的。”
戴誉点点头。
“原本我觉得你那个水锤泵的思路可以放在我们最近正在研究的水电站项目中,不过,它的出水量确实是小了一些。”王院长建议道,“你要是能在水量方面对它进行提升,或者在动力输出方面想想办法,也许我们也能有合作的机会。”
戴誉心里一动,问:“你们院里想要用纯自然能的水泵装备水电站?”
“对,只是暂时没有研发出合适的设备。这是近两年的新课题,很多省市的水利研究院都在研究。”
戴誉若有所思地颔首。
王院长见他不怎么说话了,以为他还年轻,被下午那些参会代表的言论打击到了。
遂安慰道:“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按头,买方总是会挑各种毛病,提各种问题。等你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你看我们研究院展出的几个产品,也是有人挑毛病的,连最简单的高压泵都能挑出一堆问题来。”
闻言,戴誉立马将自己的事情暂时撇到一边,兴冲冲地问:“我师兄设计了一款新型高压泵,在性能参数方面是要优于你们院里参会的那台的,您要不要看看我师兄的高压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