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从小就告诉我,我要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我要勇敢,要为我们家洗刷耻辱。我也确实以此为目标,刻苦修行,梦想着早日能够参与地窟的战斗。而我的爷爷,他以身作则,每年都要下一次地窟……于是他死在了地窟里。”
“后来我被养父收养。我说我的目标是直面幽天,是要成为能与星兽厮杀的战士。他很赞许我的志气,也非常支持我。但我每次申请和他一起下地窟时,他都说我还小,还要再等几年。每次都让我留在火祠里。”
“再后来,他也死了。”
“他死的那一天,我就站在无支地窟的堡垒外。门拉开的时候,人们送了我一块破布,说是他的衣服碎片。那是他仅剩的东西了,他掉进了幽天里。”
说到这里,庆火其铭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我看着无支地窟的堡垒,忽然觉得非常恐惧。我一直想要下地窟,想了很多年,也为此努力了很多年,但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再也不想了。我不敢想。”
姜望说:“你今天还是来了。”
“我不想来,但是我不能不来。族人对我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你知道吗?我主持点星将仪式的时候,就有族人说,如果仪式不能成功,就要拿我这个巫祝来祭天。”
庆火其铭抿了抿唇:“我知道,他们是认真的。”
姜望想起森海圣族的相狩。背弃传统的人,偏离主流价值取向的人,总是会被族群所背弃的。这种事情,甚至也根本无法以对错来判断。
如果庆火其铭连带“青天来者”到地窟选人也拒绝的话,他将要面临的后果可想而知。
他之所以跟独臂的庆火元辰置气,其实也并不完全是置气。只是因为他更不敢就那样留下姜望,自己回部族。
“在你出现之前,我已经在计划逃离庆火部。但是……”庆火其铭苦涩地摇摇头:“一个不敢下地窟的人,又有哪个部族肯要呢?”
“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庆火其铭自问自答:“因为我现在还是很恐惧。”
“我憎恶我为什么这样恐惧,但我没有任何办法。我的确恐惧。”
“我必须要说点什么。”
“但是除了祝祷的时候,没有人肯听我说话。”
庆火其铭语气萧索,有一种离群的孤独。
姜望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
庆火其铭没错吗?
浮陆上所有人都面临着来自幽天的威胁。所有战士都为了部族的存续舍生忘死,而庆火其铭却躲在安全的地方苟且偷生。
庆火其铭又的确有错吗?
他不能够战胜他的恐惧,这难道是他的错吗?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成为勇者。那么不勇敢的人,是否就没有生存的资格?从恶劣的现实来说,或许是的。可是它不应该。
姜望认为以自己的阅历和智慧,不足以判断庆火其铭的对错。或者这个问题,本来也不存在答案。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
呼呼呼~
呼呼呼~
无支地窟里,响起了风声。
那风好像自未知的遥远之处,呼啸而来,呼啸而近。
“星兽!”
“星兽来了!”
有人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