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溪心里咯噔一声:“他?”
就是他,帮自己保媒,说给了陈昭。
萧胜天点头:“是,他从中帮了忙,要不然彭春燕怎么可能轻易冒用了你的成绩。”
顾清溪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喃喃地道:“他,可是他……为什么要帮彭春燕?他认识彭春燕吗?他认识彭春燕叔叔?他不至于冒这种风险帮彭春燕叔叔吧?”
萧胜天看着前面的路,农村的柏油马路上,时不时有拖拉机摩托车穿梭其中,小汽车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了。
二十年了,这个世界变化很大,昔日崎岖坎坷的路没了,奔波在农村土路上的驴车牛车也没了。
一起没了的,还有那个骑着自行车的小姑娘。
闭上眼睛,他还记得她被风吹起的红围巾,以及那挂在自行车车把上摇来荡去的尼龙兜干粮。
萧胜天胸口便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如果可以,他愿意用所有他所拥有的一切来换她那被人覆盖了的二十年。
顾清溪看着沉默的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便从心里泛起。
她自然是相信他,他怎么可能骗自己。
所以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她只是一下子不能接受而已,太出乎意料,这让她无法明白到底为了什么!
可是在最初的震惊后,那个她想都没想到的可能便浮现出来,让她后背发凉。
她怔怔地望着他,用一种异样的声音问道:“王支书后面,是谁?”
萧胜天喉结动了动,压下来心头翻滚的情绪,终于道:“清溪,你很聪明,已经猜到了,是不是?”
顾清溪盯着萧胜天,呼吸变得艰难起来:“你,你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还存着一线希望。
萧胜天停下了车子,转首望向顾清溪。
他可以看出来,现在的她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他伸出手来,试探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些艰涩地道:“我不知道当初你嫁到陈家,具体怎么回事,不过陈家在这其中确实起了作用。”
顾清溪脑子里轰隆一声,炸开了。
她想起来陈昭临死前的愧疚,他哭着说对不起她。
一直以为,是因为他病了的那些年实在拖累了她,如今看来,竟不是。
他竟然骗了自己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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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溪坐在田埂上,将头埋在膝盖上,抱着膝盖哭。
她哭得支离破碎。
萧胜天的手机响了几次,好几拨人在找他,他看都没看,直接挂掉了。
他就那么蹲在顾清溪面前,安静地守着她。
顾清溪哭了也不知道多久,终于停下了。
她啜泣着,抬起头,眼睛已经哭红了,一小缕头发黏在脸上,看着可怜兮兮的。
“都告诉我吧。”她低声说:“你查到什么,都告诉我。”
萧胜天点头。
他干脆也陪着她坐在那里,就那么并排坐在田埂上。
此时麦子已经收割过了,地里都是麦茬子,还有残余的麦穗留在地里,也没人捡。
他望着这一望无垠的麦茬子地,给她说起了自己查到的真相。
她也不吭声,用胳膊拄着下巴,眨巴着泪眼,安静地听着。
“所以从一开始,这就是陈昭的主意,他家里人知道他看中了我,如果我考上大学,他们就没指望了,才找了人这么办的?”
“看情况来推测,应该是彭春燕叔叔想给彭春燕找个机会,恰好赶上了陈宝堂也想暗算你一把,双方算是合谋了,陈宝堂又找到了王支书,帮着给彭春燕造了假户口,张冠李戴了。”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了,他骗了我十年。”顾清溪茫然地看着天空变幻莫测的云,这么喃喃地道。
萧胜天听这话,侧首看向她。
“其实也未必,这件事是陈宝堂做的,当时陈昭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他也未必知情,就算知情,也许是后来的事了。”
顾清溪却摇头,摇头的时候,沾在睫毛上的眼泪便往下落,她咬牙道:“就算开始不知道,后来也应该知道了,他一直都知道,一直都在折磨我,就算死了,也不肯告诉我真相。”
萧胜天便不说话了。
这是她的亡夫,毕竟人家十年夫妻,其中到底如何,不是他能置喙的。
顾清溪将下巴埋在膝盖里,茫然地看着前方那摇曳的杂草,喃喃地道:“今天你问我,为什么他没了十年,却没想过考虑别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萧胜天只觉得喉头堵得难受。
当一阵似有若无的夏风吹过时,他望着眼角挂着泪的她,哑声道:“为什么?”
顾清溪却笑了下:“因为那十年,我真得好累,那一段婚姻,我走得太累了,我只想一个人清净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