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溪是家里的文化人,也是能拿主意的。
顾清溪听到萧胜天说这个,其实是有些惊讶的,要知道现在是八十年代初,说是改革开放,但是从上到下的政策普及还要许多时候,到了九十年代初,村里才从公社里拿来了一箱子一箱子的改革开放科普书籍,讲关于深圳改革开放的,才算把这个事普及到农村。
但是萧胜天现在就琢磨得这么清楚了。
这也是就是超脱于时代的见识和眼光吧。
她见自己哥哥看向自己,便道:“这些事,我听学校老师好像提到过,他说的是对的,以后改革开放,国际贸易,就是向国外卖东西,这个能挣不少钱,挣了外汇也是为国家做贡献,这是光荣的事,自己也能挣钱。”
其实学校老师哪里懂得这些,以后报考志愿,学校老师只知道让填物理化学数学,什么是国际贸易都一窍不通,有的以为会计学就是给大家伙记账的,全都稀里糊涂。
顾建国听着,不由对萧胜天敬佩起来,忍不住详细问一番。
萧胜天便在那里手把手地给顾建国讲,详细透彻地讲,听得顾建国敬佩连连,也开始琢磨着,甚至打听去首都的火车票需要多钱。
顾清溪就从旁安静地看着他,虽然现在的他还年轻,但是恍惚中,好像能和二十年后那个在财经节目上侃侃而谈的萧胜天对应上了。
正看着,他却突然望过来,倒是正好把她的目光逮个正着。
他沉吟了下,笑着说:“我就瞎说说。”
他还挺谦虚的……
顾清溪抿唇轻笑了下,起身去忙别的,不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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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待了几天,除了在家附近逛逛,基本都是闷屋子里学习,出去串门也没什么意思,昔日要好的小姐妹大多都定亲准备结婚了,也有的已经结了。
她的舍友顾红英果然嫁到了本村那个王满仓,王满仓上辈子就是一个混的,偷奸耍滑,人品不行,当时顾清溪劝过顾红英一嘴,但看起来顾红英自己本人也知道那人不成器,也没办法,家里人贪图王满仓家的彩礼,要让她嫁,她能怎么着?
上辈子,这王满仓后来和人勾搭,九十年代碰到严打,一口气关了十年。
顾红英结婚那天,顾清溪也过去了,新房里,顾清溪和几个姑娘正陪着顾红英说话,恰好听到几个妇女在外面说话,人多口杂,有人没注意,就在那里叨叨“挺好的一姑娘,嫁给王满仓这是糟蹋了”这种话。
当时大家都尴尬起来,顾红英也不自在,之后看看顾清溪,突然就红了眼圈,但是也没说什么。
其实当时在宿舍里,彼此关系已经有了间隙,如今见到,如意不如意的,少说话是对人家最大的体贴,你劝也好哄也好,说什么听在有心人耳中都能衍生出别的意思来。
倒是顾清溪出来的时候,迎面遇上闹亲的小年轻,农村闹亲的陋习,是见到女的就可以胡来,有几个看到顾清溪,眼睛都亮了。
平时不敢的,现在借着闹亲可以胡来了,有几个嚷着将带刺的桑子扔向顾清溪,弄得顾清溪头发上粘了好几个,还有几个凑过来说要做蹲人的游戏,幸好过来几个妇女掩护着,顾清溪赶紧跑了。
回到家后,萧胜天恰好在,帮着廖金月喂鸡,见到她,笑了:“头上怎么回事?”
顾清溪:“有人在那里闹新媳妇,我也被洒了,赶紧跑回来了。”
其实除了带刺的桑子,还有一些红碎纸片,黏在她头发上,她便有了绯红的喜气,看着娇媚动人。
萧胜天眼眸转深,轻声说:“以后少瞎跑,那些人开玩笑没谱。”
她当然不知道,隔壁几个村年轻小伙子,哪个不惦记惦记她,就算知道不可能,可私底下讨论总会讨论,都暗暗说也不知道这样的姑娘以后被谁娶到,那真是沾大便宜了。
每到这个时候,萧胜天就不太爱听。
甚至觉得她也太能招人了,宁愿她不那么好看。
顾清溪:“知道啦!”
听着不太情愿的样子,不过那不太情愿里透着乖软。
萧胜天:“过两天我送你回学校吧,在村里也没什么意思。”
顾清溪:“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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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两天,萧胜天和廖金月说了,便送顾清溪过去,路上停在一供销社,他问她要什么吗,顾清溪自然说不要,不过他还是带着她进去了,买了一支钢笔,两瓶墨水,还买了一些草稿纸笔记本,那本子和平时自己裁剪的不同,都装订得特别整齐。
顾清溪并不想让萧胜天花钱,难免嘀咕了一句,萧胜天来了一句:“不花我钱,那你想花谁的?”
顾清溪想说我花家里的啊,但看看他那个样子,没敢说。
他这个人其实有时候还是容易想多。
回到学校,放了这么多天,有人玩野了,有人一直努力学进步了,大家自然各有感慨,不过这个时候大家最关心的当然是高三年级考得怎么样,到底考了什么题目,今年题目难不难。
谭树礼考完后,一身轻松,继续和顾清溪一起做广播,做广播间隙,顾清溪自然问起来。
谭树礼:“还行,英语我觉得确实进步了,不过有几个没把握,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没做出来。”
当下谭树礼便凭着记忆说了几道自己没把握的英语题,和顾清溪讨论,顾清溪想了想,确实不容易,你说超标了课本吧,倒是没超标,但是不另外多学是做不上来的,她记起来自己之前背的名著例句,便给谭树礼分析了分析句子结构以及考察重点,谭树礼恍然,恍然之后对顾清溪越发佩服:“你可真行,竟然能直接背下来。”
顾清溪:“我也是死记硬背,背的关键句子,想着多少对语感有帮助。”
谭树礼恍然,觉得这个方法好,他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还可以冲刺一把,顾清溪见了,便说回头可以把自己英语笔记给他用。
“我笔记借给彭春燕了,不过还有一本是整理名著经典句子的,你拿过去多读读,读熟了也管用,那里面基本囊括了重要时态,也有一些经典的固定搭配和短语。”
谭树礼大喜,自是对顾清溪感激不尽,一时当然更有投桃报李之意,便努力回忆了一番这次考试的数理化题目,写下来给顾清溪参考。
顾清溪自然感兴趣,其它也就罢了,那几个大题确实有些难度,她想了一番,也没答案,想着回去后好好琢磨。
回到宿舍后,顾清溪也没去上自习,就在宿舍里研究那几道题,开始的时候自然是根本没思路,后来尝试着在题目中找线索。
她想起来后来她参加一个教师培训的时候,虽然是教师培训,但是那位老师很爱扩展,曾经提到了她教中学孩子的经验。
解题最关键是思路框架,简单的题可以一眼看到框架,但是有些复杂的题,框架其实是藏起来的,你不能一眼看到,这个时候就需要顺着思路去找线索,如果线索实在找不到,可以去想公式,公式给人信心,可以让人放松下来,这叫肌肉放松。
顾清溪回忆着与这个相关的公式,最后慢慢地有了感觉,从公式逆推思路,于是就有了灵感,发现了这里面是有线索的,万物总是有源,出题人之所以这么出,这道题到底要考察什么?
顾清溪尝试着列条件,分析,最后终于有了思路。
这其中,自然也遇到了一些难题,她列了算式,比较,又推演了一番,最后做出来的答案,自己觉得应该没问题了,只是不确定,想着明天找数学老师再确认下。
第二天上午并没有数学课,是英语和语文,英语语文老师都提到了这次的筛查考试,说这次大家考得并不太好,特别是英语,需要加倍努力。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难免讨论起来这次的筛查考试。
“今天他们数学老师讲了卷子,题都讲了,听说最后一道大题挺难的。”
“这么难的题,咱们到时候不知道咋样,筛查不通过,连高考都不能参加呢!”
大家难免叨叨几句,因为住的是教室改造的大宿舍,这边说话,那边听得清楚,最后哪个年级啥情况,都一清二楚的。
顾清溪听了,自然是有兴趣,恰好对面床一个睡着的就是高三年级的,便问起来最后一道题怎么解的,她想验证下自己的方法。
那女生听了,也有兴致:“你最后得数是多少?”
顾清溪:“算出来总量是一百四十八。”
那女生笑了:“就知道你算错了!那个据说是二百多,我记得是。”
她也不是太确定,就问旁边的,旁边的一个正在那里吸溜吸溜喝汤,听到这个,随口说了句;“就是二百四十三,我记得特清楚,我做错了。”
顾清溪疑惑了,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当下也没怎么吭声,等到了下午课间的时候,她就把那道题重新验算了一遍,自己想着各种可能,以及自己是否遗留了什么条件,算来算去,并没有错啊。
晚上时候,她和谭树礼说起这个事来,谭树礼正好今天听了这道题的解法,就给她讲了讲。
顾清溪听得蹙眉,她觉得不对劲,觉得老师这个解法中,好像遗漏了一个条件,导致这个问题的答案最后是错误的,当下自然是和谭树礼讲了。
谭树礼听了顾清溪的解法后,便又给她再次重复了那个老师的解法,顾清溪分析这里面的问题,谭树礼说不上来,但觉得老师总是没错的,顾清溪只好再给他分析,最后谭树礼也疑惑了。
顾清溪说得好像有道理,但是老师那个解法,他觉得不至于出错吧?
最后想了想:“正好明天会开一个经验交流会,到时候你可以问问我们数学老师,看看他怎么说?”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晚上回到宿舍,她不敢大意,重新又将那道题研究了一番,画图,列算式,公式对应,重新将所有的推理过程做了一遍,确认是没有遗漏后,才算松了口气。
彭春燕看她忙活,凑过来问:“你干啥呢?”
顾清溪解释说:“就是今天提到的那道高考筛选题,我的答案和高三年级老师给的不一样,我想着明天问问老师去。”
彭春燕看了一眼,没太有兴趣,随口说:“那肯定你错了啊。”
虽然现在高二年级大部分课程已经要学完了,剩下的一年主要是复习总结考试了,但是这种难题,大家一般都放弃了,老师也得费尽做,顾清溪自己做出来的当然是错的。
她很好心地说:“那明天你把你的解题步骤拿着,去问问老师到底哪里错了,到时候人家可能给你指点指点。”
她这一说,旁边的胡翠花也听到了,眼神就往这里斜了斜,笑着说:“费了老大劲,以为自己多能耐呢!”
顾清溪一向是懒得搭理这个人,不过听到这个,还是来了一句:“至少我做了,有些人连点思路都没有呢,连做都不敢做!”
胡翠花:“我不像某些人脸大,明明做错了,还觉得自己挺能耐的。”
这两个人正说着,旁边王明霞还有几个高三年级的女生听到了,便凑过来问咋回事。
大家拿着顾清溪的验算题看了看,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觉得好像没问题,但明显和老师的思路不一样,于是便道:“你这个自己再检查检查吧,肯定错了,我们王老师的答案是这个,你和王老师答案不一样。”
顾清溪见此,也就没说什么。
她对自己这道题是很有信心的,所以想着明天一定要问问老师,看看那位老师的具体思路,谭树礼之前转述的那个解题思路还是不够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