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莫凤英来陈家院子的路上,陈文豪已经跟他们详细说起过老爷子的症状,莫凤英对陈文豪的病症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
到了陈家,陈安安给莫凤英和莫随风都斟了一杯茶。
莫凤英坐在桌旁,先花几分钟的时间喝了一杯茶,然后洗净双手,才起身在陈文豪的引领下,来到陈老爷子的房间。
陈老爷子看到来为他治病的是个小女娃,眼里的光芒都黯淡下去了。显然,老爷子是信不过这个小女娃的。
莫凤英品读出老爷子眼神里的内容,她并不在意,反倒浅浅一笑,用充满了安抚之力的嗓音对老爷子说:“陈老先生,你且歇着,不用管我。”
陈述就真的闭上了眼睛,随莫凤英整。
莫凤英抬起陈述的手,先把脉了片刻。
过程中,莫凤英的表情始终淡然,那副从容的模样倒叫陈文豪安心了不少。
莫凤英抬起陈述的一条腿,按了按,陈述察觉到痛快,睁眼瞄了眼莫凤英。见她在按自己的腿,陈述就没做声。
“腿还有知觉。”莫凤英按住陈述的小腿,问道:“若是觉得疼,便知会我一声。”
陈述将信将疑地嗯了一声。
莫凤英在陈述的足三里穴位按了下,看似轻巧地一按,实则内力深厚。陈述当场啊地叫了一下,莫凤英看了他一眼,便放过了那个位置,又按了按中渎穴。
这一次,陈述叫声更大。
莫凤英又在他手臂几个穴位上按了按,都得到了陈述的反应,她这才放下陈述的身体。站起身,莫凤英对陈文豪说:“问题不大,发现及时且没有拖延,还能医治。”
闻言,陈文豪脸上浮出喜色来,而陈述也偷偷地睁大眼睛,认真地打量起莫凤英来。
莫凤英当即拿出她的针灸设备。
那是一只浅绿色的针灸包,包里的每一根针都消过毒,针上贴了一层薄薄的无菌膜。陈文豪为莫凤英端来小板凳,莫凤英让陈文豪帮陈述将全身脱光,亲自为他做针灸。
过程中,除陈文豪外,其他人全都屏蔽了下去。
宋瓷走出去时,回头瞄了眼莫凤英,瞧见莫凤英将那细细的长针,直直刺进了陈述的梁丘穴。宋瓷看到银针,便有些头皮发麻。
她恹恹地跟在韩湛身后,走出了房子,来到门外的小院静坐。
太阳比较暖和,宋瓷便脱了羽绒服外套,只穿一件粉蓝色的毛衣坐在石凳上。
陈安安给他们提来一壶枸杞茶,她笑话韩湛,道:“我记得你就爱喝枸杞茶,跟你陈爷爷一个爱好,年纪轻轻的,怎么爱喝这个。”
韩湛还没说话,宋瓷便和陈安安一起笑话韩湛,“人到中年不由己,保温杯里泡枸杞。”
陈安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住了宋瓷的梗,她道:“枸杞难敌岁月摧,还得往里加当归。”
难得遇到了一个同类人,宋瓷来了兴致,便又接一句:“当归难挡岁月刀,人参鹿茸配小烧。”
陈安安:“人参鹿茸不管饱,还得腰子加肾宝。”
“腰子肾宝治不好,没事少往会所跑。”说这话时,宋瓷不忘朝韩湛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
韩湛:“...”
韩湛很无辜。
没认识宋瓷前,偶尔有人邀请韩湛去会所谈事,他是能避就避,无法避免的,就是去了,那也从不胡来。认识宋瓷后,韩湛除了饭局和正规的酒会,连KTV都没去过一回。
他当真无辜!
家里还有别的客人,陈安安招呼别的客人去了,韩湛为宋瓷斟了一杯茶。“来,尝尝,安安小姨总给陈爷爷泡茶,这泡茶的手艺,可比你好多了。”
宋瓷接过杯子,抿了一口。
同样是枸杞茶,陈安安泡的的确要好喝些,有种微微的甜。宋瓷放下茶杯,表情似笑非笑地说:“韩哥是该多喝枸杞茶,治肾虚嘛。”
韩湛凑到宋瓷耳旁,开了个黄腔,“我肾亏,怪谁?不都是你的功劳?”
宋瓷耳朵微红。
她双手捧住耳朵,手肘撑着桌面,告诉韩湛:“我看到那个莫家小姐拿出针灸来,便浑身发麻。”
“怕针?”
宋瓷眯起眸子,故作威严地问韩湛:“我怕针,是不是要笑话我?”
韩湛忙摇头,“哪里会,你若怕针,以后咱家就不要出现针。”
宋瓷心里甜滋滋的,她告诉韩湛:“小时候我身体不好,虚得很,我爸爸就总给我做针灸,让我喝中药。”
“你知道宋翡为什么这么疼我吗,因为我从小就体弱,好几回都差点死了,是我爸爸靠一身本领,用药把我养大的。”
小时候的宋瓷特别娇弱,一到冬天就成了药罐子。“我四岁那年拜入老师门下练琴,每到冬天啊,就不停地咳嗽,老师家里不有个壁炉吗,那都是为我造的。”
后来沈渝北家里换了装修风格,壁炉都还留着。
“不过到了七八岁的时候,我情况就好多了,很少再生病。”小时候宋瓷比宋翡要矮一截,后来青春期宋瓷突飞猛涨,竟然突破了一米七。
韩湛第一次听宋瓷说起她童年的事,他不由得问道:“你是生了什么病?”
“我妈怀我们的时候,年纪比较大了,胎像不稳。我爸自己就是医生,有一次诊脉,发现喜脉减弱,便带我妈去首都大医院做了检查。产检结果很糟糕,说是我们姐妹在肚子里发育很慢,而且我母亲体弱不适合怀孕。医生建议我妈做手术,把我们人流了。”
“但我母亲舍不得,我爸也舍不得。回到家后,我爸爸就自己研究出了一个保胎药,把我们给保住了。我妈怀我们的时候,每天都在喝药。”
在江时雨的肚子里,宋翡就比宋瓷争气,肯长,不仅长脑子也肯长个子。生下来时,据说宋瓷就像是个小老鼠,特别瘦弱,很多人都以为宋瓷长不大的。
“就那个针灸,我爸爸每到冬天都要为我做。”对小时候的宋瓷来说,针灸就是家常便饭,每天睡前都要来一遍。
宋瓷看到那个针,下意识就会感到抵触。
韩湛握住宋瓷的手,放在手心里搓了搓,笑道:“没看出来,原来我们的瓷宝小时候是一朵可怜的小喇叭花。”
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一朵娇弱可欺的小喇叭花,长大后竟然成了带刺的玫瑰花。
莫凤英在屋子里待了一个半钟头,才做完针灸。
陈述老爷子已经累得睡了过去,莫凤英也很疲惫。
陈安安为莫凤英泡了热茶,莫凤英洗过手后,一边喝茶,一边同陈文豪他们兄妹说:“连续做一周时间的针灸,老爷子便能恢复行动力,这段时间我会住在舜臣这边。”
“这期间,我也会给你们药方,你们按照药方去煎药,给老先生服用。两个月后,再带老先生去检查,若是脑中淤血块仍未散,还是要考虑手术治疗。”
“好的,劳烦莫小姐了。”陈文豪姐弟挽留莫凤英留下来吃午饭,但莫凤英却拒绝了,“午饭就免了吧,我有些累了,要回去休息了,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
“那我送莫小姐回去。”
陈文豪准备送她,韩湛却说:“我跟宋瓷也住那家酒店,正好顺路,莫小姐,我送你们过去吧。”
“也好。”
宋瓷与韩湛坐在前面,莫凤英与莫随风坐在后面。
车上,莫凤英一直闭着眼睛在假寐,不知道是在休憩还是真的睡着了。
宋瓷从后视镜偷偷地观察着莫凤英。
这丫头年纪应该比她要小,也许这一届莫家的考核中,宋翡还能遇到她。宋翡是研究病毒的,对中医的研究并不深,不知道能进入第几轮。
这考核还没开始,宋瓷便有些为宋翡感到担忧。
车停在酒店门口,莫随风与韩湛道了谢,这才轻声唤醒莫凤英。“小姐,到酒店了。”
莫凤英拢紧身上的披风,虽莫随风下了车。
韩湛将车钥匙交给泊车小弟,四人一同走进酒店大厅。
宋瓷与韩湛住在21楼,莫凤英与莫随风的房间则在18楼。到了电梯,莫凤英抬头与宋瓷和韩湛道别。“多谢韩先生,韩夫人。再会。”
“再会。”
电梯门大海,莫凤英二人走了出来。
看着莫凤英那纤细柔弱的背影,宋瓷说:“总觉得莫凤英疲惫的样子,有些奇怪。”
“怎么说?”
宋瓷道:“虽说复杂的针灸术的确耗损精力,但也不至于累成这副模样。这个莫小姐,也许身体不太好。”
“显而易见。”韩湛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说:“她的那双腿,大概就这么点粗,正常人能那么瘦吗?”
闻言,宋瓷意味绵长地看着韩湛,把韩湛看得一头雾水。“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我?”
宋瓷说:“你盯着人家女孩子的腿看什么。”
韩湛以为宋瓷是吃醋了,正要解释,可宋瓷又蹦出来一句话,她说:“老变态!偷看小女生的腿!”
韩湛哭笑不得。
到了21楼,两人沉默地走出电梯,并肩走到房门口。宋瓷从包里掏出房卡,刚将房门打开,人就被韩湛按在墙边摸腿。
宋瓷有些受宠若惊,“这么激烈的吗?”
韩湛捏了捏宋瓷的腿,说:“老变态从来不偷看小女生的腿,老变态都直接上手的。”
宋瓷忍着笑,试着推开韩湛。
但没推开。
知道陈述身体能医治好,韩湛心里的担忧散去,心情不错,加之这酒店环境也不错,韩湛来了兴致,便将宋瓷丢到了床上,欺身而上。
他咬她,吻她,故意挠她。
宋瓷感到痒,忍不住躲。她一会儿笑,后来又哭,最后大汗淋漓。
躺在床上,宋瓷睁眼看着天花板,她说:“我好累。”他们都没有吃午饭的。
韩湛:“起来,我带你去吃饭。”
“起不来。”
“那我抱你下去?”
“叫送餐服务吧。”
韩湛说:“也可以。”
韩湛拿起菜单,开始挑选菜式,而宋瓷翻了个身,竟然睡了过去。
楼下,莫凤英满脸疲惫地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揉按自己的太阳穴。莫随风见状,赶紧给她泡了一杯安神的茶。
莫凤英便端着茶,小口地喝着。莫随风站在莫凤英椅子后面,耐心地给她按摩太阳穴。“小姐精神感觉怎么样?”
“很困乏。”
“那要不休息会儿?”
“也好。”
宋瓷猜对了,莫凤英的身体的确生了病。
莫随风又说:“还是先吃了饭再休息吧,我已经叫了送餐服务,还有十分钟就好了。”
“也可。”
莫凤英拿出针灸包,对莫随风说:“替我消好毒。”
“好。”
莫随风拿出一个小喷壶,这喷壶里面装的是莫家自制的医用消毒液,莫随风将消毒液倒在针上,用一块白洁的布仔细地擦拭。
刚做完消毒工作,服务员便把饭送上来了。
吃了饭,莫凤英真要困了。她脱了外套,躺在床上,莫随风为她盖好被子。莫凤英正要睡,忽然,又睁开了眼睛,眼里闪过一些惊讶。
“闻到了吗?”莫凤英问莫随风。
莫随风下意识问:“什么?”
“药婆婆身上那种气味,我又闻到了。”
莫凤英不仅医学天赋高,她对每一道中医药材的嗅觉也比普通人高。
在莫族,厉害的医生,是能依靠气味辨别药材的。有些药材,普通人闻上去是无味的,但在莫凤英她们的鼻子里,那些药材都有自己的气味。
族中的药婆婆,便是药人,像莫随风他们这种级别的族人,也能闻到药婆婆身上的气息。在他们的嗅觉中,药婆婆身上的气味很淡。可在莫凤英的嗅觉中,药婆婆是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郁药香味的极品。
莫随风从来不会怀疑莫凤英的能力和嗅觉,他说:“会不会是有人在熬中药?”
莫凤英摇头,“味道不对,中药和药人的气味,其实是不一样的。”药人的药香,是带着人类的气息的。
莫凤英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走到窗户前。高楼的窗户是固定死的,只有两扇极小的换风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