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院门,程砚墨看了一眼穆家的方向。瞥见那二楼窗户后面的女人身形,程砚墨突然将穆秋抵在门后面,没有给穆秋一点心理准备,直接吻住了她。
程砚墨的吻凶狠,充满了暗示性。
穆秋很快就气喘吁吁。
“跟我进去,嗯?”
穆秋喘着气,点了点头。
程砚墨抱着穆秋进了客厅,大马金刀坐下,将穆秋放在自己腿上。睡衣被程砚墨撩起了一角,穆秋察觉出程砚墨的意图,她忙用手抵在程砚墨的胸膛。
两人上半身隔了一段距离,下一半身紧贴在一起。“我妈还在家等着我回去...”这送个人回家,还一送就不回了,算是什么事?
“没事,就说在我家喝了一杯咖啡。”磨咖啡豆,将咖啡煮熟,再喝完一杯咖啡,前前后后少说也要半个多钟头了。
穆秋定力不佳,被程砚墨轻易说服了。
穆秋怕回家会被看出异样来,她特意在程砚墨主卧的浴室里冲了个澡,才重新穿上自己的熊猫睡衣回家。
回家时,杜婷婷还没午休。杜婷婷打了个呵欠,抱着一只抱枕昏昏欲睡。
听见就熬不胜,杜婷婷抬眸瞅了她一眼,见她衣着整齐,又低下头去,问道:“怎么去那么久?”
穆秋谨遵程砚墨的教诲,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喝了一杯咖啡,参观了下程先生的新房子。”
杜婷婷没深究,她说:“张姐给你做了红枣木瓜炖牛奶,你去吃了,然后去午睡一会儿。”
“好。”
看着穆秋将那盅甜品吃完,杜婷婷这才回房。回到房间,杜婷婷推开窗户,瞧着斜前方那栋别墅。她想到之前看见的那一幕,心情万分复杂。
程家那位公子,将她家的穆秋按在院子大门上接吻。他们吻得那么炙热,一看就是老手。
都是成年人了,杜婷婷根本不相信穆秋是进程砚墨家里去喝了咖啡。程砚墨到底在想什么,他难道不知道穆秋是时日无多的人吗?
杜婷婷心里装着事,一个下午都心神不宁。
等穆冕晚上下班回来,杜婷婷就跟他说了这事。“隔壁林家搬来了新邻居,是川东集团的程砚墨公子。”
听说了这事,穆冕是惊喜多过惊讶,“是么?”能跟程砚墨做邻居,可是一件好事。
“他今天登门来拜访过我家,我留他吃了一顿午饭。”
闻言,穆冕心思变转动了起来,看样子,程公子对他们挺有好感。想来他可以跟这位程公子加深联络,说不定以后也能达成生意往来。
可杜婷婷的下一句话,直接砸蒙了穆冕:“他好像就是秋天儿那个男朋友,我看见他们在林家的院子里接吻。”
“程砚墨和秋天儿?”穆冕觉得这事有些玄幻,“怎么可能?他们年龄相差好几岁,平时也没有来往。再说,程砚墨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我们穆秋那种类型的女孩子?”
程砚墨的身边不是没有出现过暧昧对象,但哪一个不是胸大屁股大颜值高家世不俗的女人?
会这样想,穆冕倒不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就差别人一等,只是穆秋与程砚墨昔日那些绯闻对象,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程砚墨无论是雄厚的家世,还是个人能力与商业卓见,都是万里挑一的优秀。穆秋能跟程砚墨那样的男人交往,穆冕本该是乐见其成的。
可他们穆秋是命不久矣的人...
不过,想到另一件事的进展,穆冕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程砚墨这男人,很不错,穆秋眼光不错,找了个优秀的男人。”
听穆冕这么说,杜婷婷只觉得诧异。“老公,你难道就不觉得这事棘手吗?我们秋天儿是活不了多久的人,她要是死了,那程家公子怎么办?”
杜婷婷总觉得愧对那位程大公子。
“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穆冕对这件事看得很开,见杜婷婷闷闷不乐忧心忡忡,穆冕跟她分享了一个好消息。“器官库那边有了新的消息,我们好像等到了一颗与秋天儿匹配的心脏。”
一抹狂喜,爬上杜婷婷瘦弱的脸颊。她紧紧捏住穆冕的手臂,颤声问道:“是真的吗?”
“嗯,那个捐献人病危严重,暂时还活着,得再等等。”
“好,这真是太好了,希望能配上!”杜婷婷并不盼着别人死,但她盼着自己的女儿能活。
一想到穆秋也许能活下来了,杜婷婷的眼里重新绽放出生机勃勃的色彩。
“这事先别跟秋天儿透露,等消息确定下来,我们再告诉她。”穆冕如是叮嘱杜婷婷。
杜婷婷忙道好。
这日清早,宋瓷接到了阿伦的电话。“宋宋,江哥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你要不要过来看看他?”
“他怎么了?”
阿伦吐词吞吐,犹犹豫豫,“江哥的精神好像出现问题了,他时常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边说一边笑,我看着心里都发毛。”
最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
宋瓷挂掉电话,赶紧换了衣服去往颜江家。
她摁响门铃,以为开门的会是阿伦,结果门内站着的却是颜江。
颜江穿得很精致,白色打底衬衫,米灰色长裤,外套一件黑色香奈儿短款上衣。他又是那个绝代风华的娱乐圈第一美男子。
看见门外的宋瓷,颜江忽然笑了起来,他握住宋瓷的手,搓了搓,说:“阿翡,你怎么没穿外套,今天外面挺冷的,看你手都冷了。”
闻此言,宋瓷如坠冰窖。
也是凑巧,今天风大,她最近没心情梳妆打扮,出门时就随便找了一件长袖的连帽卫衣穿上,扎起了长发,直接开车来见颜江了。
宋瓷与宋翡本就长得一样,穿上卫衣,扎了头发,就更像了。
宋瓷被颜江拉着走进屋,颜江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你说出去一会儿就回来的,阿伦做好了午饭,菜都快冷了。”他将宋瓷按在餐椅上。
颜江打开饭菜罩,给宋瓷盛了一碗鳕鱼粥。“来,你吃这个。”
看了颜江片刻,宋瓷这才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鳕鱼粥,递进嘴里。味道很鲜嫩,她吃了两口,心里闷闷的发慌,特别难受。
在饭桌上,颜江言笑晏晏,不停地给宋瓷夹菜,夹的都是宋翡爱吃的。宋瓷一一吃了,“我饱了。”
颜江便不再给她夹菜了。
注意到颜江没有吃什么东西,宋瓷故意冷了脸色,学宋翡说话的口气,“你吃饭。”
颜江果然很听她的话,一口连着一口米饭往嘴里巴塞,却没怎么夹菜。
宋瓷无声地注视着他,心里特别难受。吃完饭,颜江又拉着宋瓷去放映厅,找到一部叫做《蝴蝶》的法国电影。
“上次你提过想看这部电影,我找到了。”这是宋翡在金沙萨对颜江提过的事。
宋瓷坐下来,陪颜江看完了那部电影。
整部电影风景秀美,节奏温馨,小女孩与爷爷的互动也生动有趣。这本该是一部看了就令人身心愉悦的电影,但宋瓷却越看越沉默。
终于,电影看完了。
颜江准备切换新的电影,听到宋瓷喊他名字,“阿江。”颜江便转过头来,耐心且温柔的注视着宋瓷。
宋瓷突然伸出右手,捧住颜江消瘦了许多的脸颊。
颜江微怔。
宋瓷仰起头,脸颊朝颜江贴了过去。
她像是要吻他。
在宋瓷的唇快要逼近颜江嘴唇时,颜江突然撇过头去,“我换一部电影,看海上钢琴师好不好?”
宋瓷坐回原位。
她冷静且无情地指出:“你知道我不是她。阿江,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颜江一动不动。
“你要真把我当她,刚才我亲你的时候,你就不会是这副反应。面对宋翡的主动,你哪里舍得拒绝啊?”
瞧见颜江紧绷的唇与耷拉着的眉眼,宋瓷心有不忍,却不得不告诉他:“颜江,我不是她,你知道的。”
颜江突然以手遮面。他的肩膀微微抖动起来,喉咙上下的耸动,指缝间挤满了热泪。
“宋宋...”颜江一开口,便破了音。声音喑哑,如同被锋利剪刀一刀破开的纱布,“她死了...”
“阿翡死了,尸首不全!”他哭得悲痛,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宋瓷赶紧起身走到颜江的面前,搂着他的脑袋,将他按在自己的怀里。
“满地都是残肢断臂,我到处找她的头,可我找不到啊。宋宋,我把你姐姐弄丢了...”
颜江曾听人说,尸首不全的人,死后也是入不了地狱的。他们会化作孤魂野鬼,日日夜夜徘徊在死亡之地,不断地寻找着他们的身体。
想到他的阿翡会永远被困在异国他乡的动荡之地,颜江便心痛如刀绞。
颜江像是小孩子一样,紧紧抱着宋瓷的腰,他的眼泪鼻涕蹭在宋瓷的卫衣上。那是颜江第一次在宋瓷的面前哭,哭得颜面尽失,形象荡然无存。
宋瓷也红了眼,忍不住跟着颜江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宋瓷才发现怀里的颜江没了声音。她非常不安,以为颜江晕了,低头一看,才发现颜江只是睡着了。
她就那么抱着颜江,不敢松开,也不敢乱动。
过了一会儿,阿伦走了进来。
他见颜江终于睡了过去,这才跟宋瓷说了句实话。“江哥这几天都没有睡过,像是不知疲倦一样,我真怕他会晕过去倒地不起。宋宋,今天多亏你能来。”
“你早该叫我来。”这些天宋瓷自己也过得浑浑噩噩的,就没有考虑到颜江这边的情况。
她有些愧疚,是她疏忽了颜江。
这些天为了照顾颜江,阿伦也没有休息好,眼下一片青灰色。宋瓷跟阿伦说:“来阿伦,帮我搭把手,我们把他送回房间去睡。你也去睡一觉,别熬坏了身子。”
“好。”
颜江实在是太疲惫了,这一睡,任由宋瓷跟阿伦搓圆捏扁都没有醒。
将颜江放到主卧躺下,怕他夜里醒来怕黑,宋瓷特意将壁灯开了一盏。“阿伦,你快去休息,我这就回去。”
阿伦也的确是撑不住了,打了个哈欠,就回客卧去休息了。
宋瓷下楼将厨房里的瓶瓶罐罐收拾干净,洗了手,这才离开。
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安息堂。
站在安息堂的大厅里,盯着宋翡的骨灰盒,宋瓷苦笑,不禁问道:“宋翡,你满意了吗?看到阿江为你魂不守舍疯疯癫癫,你满意了吗?”
宋翡又哪里会回答她呢?
手指在冰冷骨灰盒上抚摸了许久,宋瓷才靠着柜子哭了出来。“宋翡,我好想你啊!”
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宋瓷走出安息堂,便看见了韩湛。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哭过一场,宋瓷的嗓音听上去像是破铜锣,怪刺耳的。
“阿松告诉我的。”韩湛走过来,一把捂住宋瓷的眼睛,“回家吧,你也回去好好睡一觉。”
韩湛将宋瓷抱起来,放进了车里。进了车内,韩湛还是抱着宋瓷,像抱着一个孩子。
“闭着眼睛,不许睁眼。”韩湛口吻显得霸道,不容置喙。
宋瓷也是真的累了,她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在韩湛的怀里睡去。车子平缓行驶着,微微晃动,宋瓷竟真的睡了过去。
韩湛看着宋瓷近来瘦了许多的脸颊,心里泛出丝丝的心疼。回到家,他将宋瓷抱到床上,正准备去洗澡,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瞧见‘新桥医生’这四个字,韩湛眸底闪过一片冰冷。
他捏起手机,走出主卧室,去了会议室。
“韩先生。”
韩湛没应声。
那头,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已经收到了你支付的那笔钱,谢谢韩先生。那剩下的两千万...”
“待事成之后,我会将那笔钱转给你的孩子。有那笔钱,足够他读完高中和大学,毕业后,还能买一套地段不错的房子。”如果他善于理财,兴许还有足够的的钱讨个媳妇。
没了后顾之忧,男人这才安心。“谢谢韩先生,您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办妥当。”
韩湛打断了对方的话,“不是要你尽力,是必须办妥当。”
“要是事情失败了,朱医生,你就只能走着进监狱,横着被抬出来了。”韩湛语气挺随和的,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脚底生寒。
韩湛不急不缓的在对方心里钉上一颗铁钉,刺得对方惴惴不安。“我一定办好!”
韩湛挂了电话,不耐烦地解开了衬衫的纽扣,嘴里骂了句:“傻叉玩意儿,就得让你把牢底坐穿。”
骂完,韩湛又恢复了那副淡然沉稳的正直模样。
新桥医院是一家私人医院,新桥医院成立于三十年前,第一位院长叫杜冷声,是杜婷婷的父亲。
杜冷声辞世后,新桥医院变成了杜婷婷的产业。杜婷婷这些年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根本就没心思打理名下产业。
是以,这家医院名义上的董事长是杜婷婷,实则掌权人却是穆冕。
新桥医院二号楼是住院部,8楼是董事长的活动楼层,医护人员跟病人及家属全都不得入内。
深夜,八楼的一盏灯亮起。
穆冕从门外走进来,走廊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打在地上,拉长,成了魔鬼的模样。
穆冕走进病房,盯着床上那个被注射了安眠药水后,浑身软绵绵的女子。女孩身子瘦弱,本就白皙的脸颊在灯光下更像是鬼混,煞白煞白的。
谁都想不到,本已被火化的宋翡,正躺在新桥医院的八楼!
宋翡的双手双腿被捆绑在床头床尾的四个角柱上,她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插翅也难逃!
宋翡已经醒了,只是药物作用还没散,她一声骨头软绵绵的,眼皮都睁不开,只能眯开一条缝。
穆冕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宋翡。“你醒了。”穆冕语气平静,没有半点绑架杀人犯该有的不安,或是惊慌。
宋翡眯眸看着穆冕,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穆冕突然说:“其实那次,你已经恢复了意识吧。”穆冕这话没头没脑的,宋翡却听懂了。
穆冕:“在疗养院,我抽了你的血液送去跟穆秋的血液做配型检测,第二天晚上你就失踪了。你是察觉到了危险,趁我没注意,逃走了。”
宋翡的失踪,直接打乱了穆冕的所有计划,让他好一阵伤脑筋。“宋翡,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宋翡嘴唇又嗫喏起来,像是有话要说。
穆冕以为她没力,便贴心的弯下腰,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你说,我听着。”说完,穆冕便听见宋翡说——
“曰你妈。”
说完,宋翡一口唾沫星吐在穆冕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