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放松下来后,他闭上了眼睛,去感受这个来自母亲的拥抱。
很多年前,在他刚刚懂事的时候,他就知道,那是他的妈妈。
冰冷的,没有温度的,隔着一层玻璃罩的妈妈,如同一个永恒的标本一般,除了琳琅满目机器上的各样指标,他无法感知到她丝毫的存在。
但是现在她活了,就这么抱着自己,用她纤细的胳膊牢牢地环住自己,好像要将她所有的温度传递给自己。
洛钧天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从来不是,但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脆弱,自己需要这种柔软的温暖。
过了好久好久,洛钧天才喃声开口:“妈,我没有事,我只是害怕打针。”
他的声音很低,仿佛午夜梦回时的呓语,不过顾沅听得很清楚。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来安慰他。
洛钧天继续道:“我是洛斯年的儿子,医药世家,我生来就注定要成为一名大夫的,小时候我也这么以为。”
小小的洛钧天会背着书包骑着儿童自行车去研究所找爸爸,会去看爸爸案头那些堆积的关于治疗妈妈的资料。
他很有天分,小小年纪就可以看懂全外文充满各种专业术语的医学资料了。
他觉得自己会继承爸爸的衣钵,他爸爸也这么以为。
一直到后来出了那件事。
想到这里,洛钧天喉咙发紧,呼吸也有些艰难,不过他还是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九岁那一年,走在放学的路上,有一群人绑架了我。”
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对人提起过,除了他父亲洛斯年,没有人知道在他风光影帝的荣耀背后,曾经发生过这样惊险的事情,更没有人知道,许多年后的今天,他依然会因为听到打针两个字而瑟瑟发抖。
当他这么说的话是,他的语气竟然是平淡的,但是顾沅还是感觉到了他深入到血液中的不安,她用了一些力气,更加抱紧了他。
“他们拿来了针管,给我打针,我拼命地挣扎,我不想打针,我知道他们是坏人……”洛钧天的眼神慢慢地涣散开来,好像当年那个在坏人的针管下挣扎的孩子又回来了:“可是我怎么也无法挣脱,他们把针管扎入了我体内,他们吸我的血,一管一管地吸我的血,吸我的骨髓……我觉得我的血要被吸干了……”
“钧天!”
顾沅突然不忍听下去了,只是听他这么说,她就觉后背发凉,身体的血液仿佛要被人抽去一样,心都在缩着发疼。
她无法想象,才九岁的洛钧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突然好恨,恨自己无能,为什么一直在沉睡,没有办法在他九岁的时候保护他,让他遭受这样的事。
她忍不住用唇轻轻吻了他的脸颊:“钧天,这都过去了是不是,这都是很久前的事了,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一切都很好,很安全,再也不会有坏人了,妈妈会把那些坏人给打跑。”
“嗯……都过去了。”洛钧天疲惫地道:“妈妈,让我睡一觉,我睡一觉就好了。”
“好。”隔着棉被,顾沅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我给你唱一首催眠歌好不好?”
“额。”洛钧天睁开眼,唇边挽起虚弱的笑意:“妈妈你会唱什么歌?”
他一问,她才想起来,他少年成名靠的就是音乐,在音乐方面他是专家,而自己却要班门弄斧。
她想了想,只好道:“littlestar可以吗?”
洛钧天轻笑,颔首:“嗯,那就这一首吧。”
这是一首太过简单的曲子,是小孩子才会唱的。
顾沅半靠在病床上,用手拄着下巴,眼神柔软地望着自己儿子,唱起了小星星:“Twinkle,twinkle,HowIwonderwhatyouare!Upabovetheworldsohigh,Likeadiamondinthesky……”
她的嗓子很特别,是柔软清幽的那种声音,可惜音乐细胞实在是不好,以至于这么简单的一首歌,也会出现跑调的。
洛钧天却听得专注。
一首很简单的曲子,清新温柔,舒服到让人想起天上最洁白的那朵云,想起百花盛开时最清香的那阵风,那轻暖的温柔随风潜入心里,润物细无声,化作午夜梦回时会牵动他心的声音。
洛钧天确实是累了,他闭上了眼睛。
在快要沉入梦乡的那一刻,他心想,妈妈的声音最适合唱一首怎么样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