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的床,睡得她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舒服,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枕头和被子上一股檀香味。
那股味道,她曾经在妙法前辈身上闻到过。
再一想到晚饭是妙法尊者做的去,乔晚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眉头一跳,惊讶地打量了一眼室内的陈设。
这屋子该不会也是前辈收拾的吧,床铺也是他铺的?可能他还套了个被套什么的?
屋子里窗明几净,被拾掇地干干净净,甚至桌子上还摆着瓶花。
一想到被褥可能是妙法铺设的,乔晚脸上温度忍不住越蹿越高,最后绝望地翻身下床。
完全睡不着了。
打开门,月亮已经挂得很高了,月色如流水般宣泄在长廊上。
尚未开春,半夜里竟然又飘起了细细的雪。月色风雪,十分温柔。鬼使神差地,乔晚循着白天的记忆,来到了书房前,站定了。
书房的灯竟然是亮着的,一星温柔的烛火在风雪中微微飘摇,投映在窗上。
书房的门半掩着,照见端坐在几案前的妙法,点着一盏灯,桌上经文堆叠,骨节分明的大手下流泻出一串挺拔而娟秀的小楷。
听卢谢豹说还俗之后,他舅舅就开始忙着翻译佛经。
夜深了,或许是伏案翻译得太久,妙法微微皱眉,轻轻捏了捏眉心,将垂落在颊侧的长发捋至脑后,重新系上了发带,就像垂眸抄录。
乔晚站了一会儿,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按理说来了,她得上前一趟,但妙法前辈抄的这么认真……
就在这时,书房里突然传来了又沉又磁的嗓音:“进来。”
被当场抓包什么的……
抬眼对上那绀青色的眼,乔晚不大自在地挠挠头,结结巴巴地问:“前辈什么时候发现的?”
妙法沉默了一下,好像被她给气笑了,“像块木头一样伫在门口,你当真以为我没发现?”
对方要忙着抄录翻译佛经,没有和她寒暄的意思,又垂着眼继续去忙活自己的事。
乔晚在屋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自己走到书架前,想找本书看。
刚一打开,却没想到“啪”一声沉闷的动静,从她手里这本书内,竟然又掉出了一本书。
这动静吸引了还在抄录佛经的妙法。
乔晚震惊地发现,这竟然是本春宫图!!
刹那间,乔晚整个人都微妙地裂开了。
为啥妙法尊者他的书房会有春宫图啊?!!禅心不定的妖僧吗?!
书页上两个妖精打架的小人花式纠缠在一起。
妙法尊者微微一怔,目光落在这春宫图上脸色一僵。
乔晚立刻绷直了身子,举起手中的书,忙不迭证明清白:“这个……这个是从这里面掉下来的!!”
话音未落,就看到尊者他脸色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差,越来越黑。
乔晚一愣,旋即了悟。
可能,大概,尊者他也不知道有这玩意儿的存在?已知,妙法尊者是刚回到崔府的,在这之前,能进出崔府的大概只有那位卢谢豹少年一人,所以,这本春宫很有可能是卢谢豹暂时寄放在自家舅舅书房里的。
想明白之后,乔晚默默地看了一眼尊者那十分不美妙的脸色,默默为这位小兄弟点了个蜡。
私藏春宫被自家舅舅发现了什么的这也太羞耻了。
果不其然,后半夜,卢谢豹就被妙法尊者不客气地,雷厉风行地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舅舅?”少年衣服都没穿好,眼神茫然,一边叫,一边忙着系腰带,“舅舅!!”
妙法根本没容情,冷着脸:“孽障,平日里你就瞒着你娘偷偷躲在我书房看这些东西吗?!”
“跪下!!”
抬眼对上乔晚“请允悲”的脸,目光又落在地上那敞开的春宫上,卢谢豹顿时僵立在原地,哆嗦了一下,大叫了一声,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除了这一本,其他的,都被你藏哪儿了?”妙法尊者冷言冷语,“自己去找出来。”
在自家舅舅的威压下,卢谢豹哆哆嗦嗦的闭上眼,从书架里翻出一二三四五六……十多本春宫,跪在妙法尊者脚下,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当着佛门巨擘的面,在佛经里面夹春宫,乔晚忍不住佩服这位少年的勇气。
喂!壮士!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自家人教训自家人,乔晚觉得自己呆在这儿不大合适,礼貌地请辞,避开了一步。
卢谢豹嚎啕大哭:“舅舅,舅舅我真不是故意的,这都是我师兄他们放我这儿的,崔府平常又没人住,他们不敢把这些东西带回家,就求我把这些东西暂且藏在舅舅你书房里。”
妙法尊者要信他的鬼话,就白瞎了他这佛门中导师的地位。
门下教导弟子无数的尊者面无表情地冷喝,轻描淡写地一个狠厉的眼刀剜去:“跪着,没我吩咐,不准起来,听见没有?”
卢谢豹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位翦水秋瞳,肌莹骨润,气态娴雅,美艳凌厉,宛如高岭之花不可攀折的当家主母(误)。
妙法目光落在桌案上敞开的春宫,目不转睛地看了一瞬,又移开了视线,恍若触及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立刻僵硬着指尖拧着眉合上了。
之后没再多看卢谢豹一眼,径直走出了书房,一闭眼,那春宫上盘着男人哭得女人,一瞬间衣角忽而成了粉,成了个少女的模样,手臂攀上了男人的脖颈。
男人腰腹劲瘦,线条流畅有力,藏蓝色的发微湿,挺直的鼻梁埋在她脖颈间,纤长的眼睫轻扫肌肤,惹得少女一阵震颤,她眼神微露茫然,红着脸,结结巴巴,哭叫着喊“前辈”。
“前辈?”一声清澈干脆的嗓音蓦然响起。
前脚出了书房,正站在廊下看雪的乔晚,诧异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忽而停住了脚步,薄唇紧绷,脸色犹是黑的,男人俏脸微寒,却一把握住了她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