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帘耳朵听着,嘴巴闭得紧紧的。
太后叹息着徐徐道:“不过这寿宣春永殿,倒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苏帘笑着道:“比不得宫中华贵。”畅春园中的宫殿,都不十分大气磅礴,多的是雅致。
太后呵呵笑了,“比寿康宫好多了,起码清净!”
清净?苏帘暗暗挑眉,意思是说寿康宫太热闹了?也是,寿康宫还住着好几位先帝的太妃呢,想不热闹都不成!
太后说着,又黯然道:“可惜我那妹妹淑惠太妃没能陪着一起来。”这淑惠太妃,说的是顺治帝的妃子之一,太后的亲妹妹,当年姊妹是一同入宫的,太后封贵妃,其妹封淑妃,后来玄烨尊太后的亲妹妹为皇考淑惠妃,苏帘听闻过此人,只不过不曾会面。
这话茬子,苏帘不知道该如何去接,便只好圆滑地道:“太后福泽深厚。”
殿中凉气徐徐,硕大的冰块悄然点滴融化着,五阿哥胤祺侧躺在紫檀木榻的紫红团凤云纹条褥上,小嘴也打着哈欠了。东面绮窗旁,挂着一金丝笼,笼中有个碧翠鲜活的鹦鹉,正在梳理这自己的胸前的一蹙绯红毛羽,苏帘认得这是南面心进宫的绯胸翠羽鹦鹉,红绿分明又鲜艳,很是好看。
太后闲闲道:“哀家这鹦鹉,平日里都是能说会道的!今儿倒不知为何闭了嘴巴。”
苏帘望了一眼那鹦鹉,道:“大约是换了地儿不适应吧。再者,夏日里人都恹恹的,何况这鸟畜呢?”绀趾丹觜,绿衣翠衿,这鹦鹉也是宫中嫔妃的殿中爱宠,苏帘也有一只白鹦鹉养在廊下,偶尔会蹦出二句吉祥话,倒也有趣。
太后点头道:“它倒是个不会享福的,这儿可比宫里凉快惬意多了!哀家巴不得长远地住在这儿呢!寿宣春永殿,起码不用跟旁人挤着住,又宽敞又凉快!”
话中的意思,苏帘如何不明白,但是想着玄烨事先的嘱咐,只能打着哈哈,道:“这里比不得宫里热闹华丽,还好太后不嫌弃。”
太后微眯了眼睛,稍稍侧了身,看了一眼旁边粉团一般困倦了眼皮的五阿哥,眼角的余光不经意便瞥向苏帘那张带着温文尔雅笑容的娇嫩脸蛋,“胤祺这孩子有时候也爱闹腾得紧,小孩子嘛,不能太拘着了。”
苏帘正讶异于太后怎么突然间变了口风,尚未想出缘由来,便听太后柔和着慈祥的嗓音道:“宜嫔这会儿听说在致爽亭纳凉,左右你回去也顺路,就帮哀家把胤祺送过去吧。”
苏帘半晌没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揉着惺忪困眼的五阿哥……太后怎么有些怪,叫她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太后微微露出几许疲倦之色,道:“哀家真有些乏了,你且带上胤祺便退下吧。”
且不管太后是何意,苏帘打心眼不愿意和玄烨的其他女人打交道,更不愿意帮人家送孩子,可是不管她如何不情愿,太后都开口了——苏帘更是没半点回绝的借口,只好起身道了声“是”。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白胖的妇人,约莫是五阿哥乳母或者保姆一类的嬷嬷,稳健熟练地抱起困怏怏的五阿哥,稳步上来便跟在苏帘身后了。
下午的太阳,虽不毒辣,但到底有些晒人,苏帘亲自抱着小猴子,自然有华盖的阴庇,不必担心,便对小凌子道:“给五阿哥打个伞,别晒着。”若是晒着,宜嫔怕是要暗恨着她了。
致爽亭是距离太后的寿宣春永殿不远的一个纳凉歇息之地,在烟波楼之东的扶苏花木掩映之下,晴云碧树,芍药丛开,红英烂漫,馥香悠然,遥遥便可见一绘着苏式彩画的四角凉亭,约莫有六七个年岁不等的宫人,四五个太监,待到靠近了方才瞧见亭中之人正是宜嫔,只有她带着笑语咯咯的四公主,郭贵人并不在此,苏帘才微微松缓了几分。
在乳母怀中的五阿哥原是半睡着了,忽的听见小姐姐的笑声,不由清醒了过来,便清脆地喊叫:“姐、啊姐——四姐姐!!额啊、娘!!”
宜嫔不由回首,绽开一张春花秋月般的娇容,乳母快步送了怀中的五阿哥上前,宜嫔忙接了过来,笑盈盈看着从肩舆上下来的苏帘:“苏妹妹!”
苏帘立在亭子外,并无入内的意思,只简单地道:“是太后让我送五阿哥过来。”
宜嫔微微蹲身道:“多谢妹妹了!”
苏帘也一蹲福身还了礼数,道:“不打扰宜嫔娘娘与五阿哥天伦了。”
“妹妹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