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妩在其中应该属于比较幸运的一个。乌丸战后,她的丈夫,儿子和弟弟都是受褒奖的人,这样的体面,即便是到了丁夫人举办的私宴上,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到她面前再拿她婉拒丁夫人要给郭旸定娃娃亲说事。但与之相比,唐薇处境似乎就不妙了一些。总有一些目光短浅的妇人喜欢见风使舵,明里暗里地说些夹枪带棒,暗讽荀彧不识时务的话。
唐薇对此装没听见,该说话说话,该谈笑谈笑,仿佛自己面前的都是跳梁小丑一般。但蔡妩却是看不过眼了,在她命奶娘带着郭旸去偏厅之后,回过头她就龇着小牙,以鲜少有过的冷脸阴沉,言辞锋利地斥退一个来挑事的夫人。
然后为友不平的蔡妩终于忍不住转向了唐薇皱眉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平日里教训我不是挺伶牙俐齿吗?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唐薇姿态怡然地捏着串葡萄送到蔡妩面前,嘴角挂笑答非所问:“你也来一个?挺好吃的。听她们说吃这个益气养颜。看你最近气色不太好,要不要尝尝看?”
蔡妩一下拿掉唐薇手里的葡萄串,气咻咻地说:“别打岔,我这是在跟你说正经话呢!”
唐薇微笑着挑挑眉,剥着葡萄皮轻声慢语:“不过是些不相干的人。阿媚又何必太在意呢?”
我太在意?我是怕你在意好不好?
蔡妩愤慨地瞪着唐薇,良久不语。
唐薇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阿媚,你可知道昔日有多少人在羡慕你我?”
蔡妩一愣:“羡慕什么?”
“偌大一个邺城,高官显贵无数。可能从结发日到如今都至始至终只守着一个发妻,连通房侍妾也没有的,从头到尾也不过只奉孝和文若两个人罢了。”
蔡妩表情呆滞了一下,随即脸色微红地嘀咕了句:“原来还真有这事儿呀?羡慕你倒是可能,文若先生多知道顾家的一个人。可羡慕我?我们家那口子……也就这回回来才稍微好了些。之前多少年了?他可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甩手掌柜,跟着他整天就有操不完的心,有什么可羡慕的?”
唐薇笑着点点头:“正是如此,才会一有变故,她们就巴不得我这里出丑。想想看,昔日羡慕嫉妒到眼红的人,竟然也有不如她们的一天?这怎么可能不让她们觉得扬眉吐气,心气顺遂?”
蔡妩登时愣在那里,看着唐薇久久不语。她忽然觉得她刚才让唐薇跟人争辩的提议很蠢,人情不过趋炎附势。这个聪慧的女子,早已看的通透,却依旧一副骄傲样子。任人来人往都不低头妥协。她又何必让她向那群人服软呢?
唐薇看着蔡妩的模样没出声,继续把葡萄端到她眼前,热情的示意蔡妩可以一尝。蔡妩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捏了一颗放进嘴里,还没咬开汁水就见刚才曹府一个丫头从门外苦着脸进来了。目光在张春华和她身上扫了一下,抬起腿到了正说话丁夫人身边,弯身对丁夫人耳语了几句。
蔡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偷偷地瞄了丁夫人表情,发现她没豁然变色之后心里踏实地扭过头:既然丁夫人稳得住,那肯定不是什么大事。天塌不下来,她不用胡乱忧心。
丁夫人听丫环汇报完,低着头为不可查地抽了抽眉角,然后扫了眼吃东西吃的专注的蔡妩,表情无奈地对丫环说:“还是让奶娘把他们抱上来吧。”
丫环听令后应诺回去,不一会儿身后就带着两个奶娘进来。一个满脸心疼地抱着泪汪汪的司马师,另一个怀里躺着眼睛溜溜圆,正攥着拳头好奇地盯着司马师的郭旸。
蔡妩看自家人姑娘进来,表情一怔,目光疑惑地对着奶娘询问:“这是怎么了?怎么抱上来了?”
奶娘很是尴尬地看看郭旸,又看看司马师,最后咬咬牙招供:“姑娘刚才……打了司马家的大公子。”
蔡妩摇头一笑:怎么可能,她家旸儿坐着都还坐不稳,得让人扶呢?就她还打人?还是打比她还大的司马师?谁信呀?
可是另一边司马师的奶娘也护短的凑到张春华耳朵边告状:郭家那位小姑娘,天性刁蛮。咱们大公子只不过是好奇她身上那副从来没见过的绣样子而已,就被她给抓了。瞧瞧,这里都有红印子了。
张春华看看对面明显质疑的蔡妩,又瞧瞧自己似乎是被欺负了的儿子,最后目光扫向满眼兴奋地扬着手冲司马师“咿咿呀呀”的小郭旸。表情也显出一丝迟疑:这事是真的吗?就算是真的,他们这些大人又能怎么样?两个孩子还不满一期呢,甭管对着谁,都是打不能打,骂听不懂的。便是被欺负了,也只能认栽了。
丁夫人察言观色,感觉当事的两个母亲都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不由心生失望:小孩子们,打打闹闹很正常,无数的经验证明:越是小时候就爱吵爱打的孩子将来长大了关系都比其他人亲近。本来她还指望由着这事让两家人生点想法,然后她在旁边顺便一提,看能不能把郭家小丫头,定给司马家这小子呢。结果现在瞧两个当娘都没把这当回事,空让她欢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