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眼睛闪了闪,什么也没说,就平平静静地退回队列了。其实在场的人都不傻,只要一用心,就会发现曹孟德这两年做的事,其实有很多是在给儿子们铺路,尤其是为大儿子曹昂的。
对待曹昂,曹孟德绝对是倾注了最多的心血。从为人处世到用人驭下,从军事兵法到朝堂权谋,曹孟德几乎都给曹昂配备了最好的老师,甚至不少时候都是亲自上阵,言传身教。
所幸曹昂没辜负他这一帮子父辈的希望,他学的很好,成长的也很快。早已就是曹营众人心照不宣的曹孟德接班人。当然不用外人多参评,曹孟德他自己心里就清楚:他身上绝对不会有刘景升、袁本初那样在儿子中蹦来蹦去不知道找哪个当继承人好的窝囊事。
而对于其他几个儿子?曹孟德转眸瞧了瞧,心里暗暗地点头:不错,丕儿长于内政,彰儿长于军事。植儿嘛,虽然有时候性情有些天真,但文采出众,亦不是平庸之辈。只要不卷入大是大非里头,他这辈子有哥哥护着,也定然荣宠一生。还有冲儿,那小子一样是个机灵讨喜的,将来肯定会成才成器。他就说嘛,他曹孟德的儿子,就算不各个都跟他似的征战天下,但怎么着也不会成了凡夫俗子。
曹孟德捋着胡子细细地数着自己孩子的优秀,在错眼看到一旁垂手而立的曹昂时,曹孟德心里没来由地涌出一股后怕:当年,若是在宛城时候,没有蔡威的出现。现在昂儿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呢?那他是不是就要从剩下的儿子里挑选出个继承人呢?他该挑哪个?他会挑哪个?他们呢……他们又会怎么想呢?
会不会认为:他们同样是父亲的儿子,那个位置只有一个,既然都没有大哥那样正室所养加出身长子的身份。既然同样侧室所出,既然同样各有优势,既然同样各有依仗,那么为什么奋力争一争?为什么非要守着平庸堪堪度日?我又不必身旁那些兄弟们差到哪里去。
曹孟德这念头刚刚一冒出来,就被他狠狠地掐死了。他目光复杂地看向几个儿子,刚还是盛满欣慰喜悦的脸上一下子染上了层复杂和庆幸:幸好啊,幸好昂儿在。不然,他可真就得在袁本初和刘景升的旧事上走一遭了。这么说来,他好像该谢谢蔡仲俨了。虽然……这人现在给他出了道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难题。
曹孟德这里正沉思呢,门外的亲兵就急慌慌跑进来禀报军情了:“报~。主公,许子远先生飞马传书。”
曹孟德眉头一皱:子远飞马传书?会是什么事?他可是还没忘这位老友是怎么被他罚到乌丸做使者的。许攸临走时候,可还嘟嘟囔囔地嘀咕着自己对他的忘恩负义呢。不过那时候他已经懒得他了:反正乌丸那地方不比中原,加上又阎柔看着他,他就是再大本事,也折腾不出什么大风浪。只是现下即将行军北去,却忽然接到许攸急报,真是不由不让他想多。
曹孟德劈手接过亲兵手里的书信,动作利索,一目十行地展开浏览。待全部看完,曹孟德把书信往旁边曹昂处一递,随口对着亲兵吩咐:“去叫几位先生,速速升帐议事。”
亲兵眼瞧着曹孟德脸色,不敢有丝毫怠慢,应了诺就转身离开。
而曹昂则是在接过书信后,跟身边曹丕一道审阅起来,曹彰眨眨眼,也好奇凑了过去,等粗略地瞄了一下,曹彰就抬起头,满脸困惑不解地曹昂:“蔡仲俨……在辽东跟公孙度借道?公孙度居然还答应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蔡仲俨他……他……他不是在海上待的好好的吗?他怎么想起来跑陆上折腾了?”
曹昂把信全交给曹丕,揉着额角头疼道:“你问我,我问谁?他那心思……就是跟他朝夕相处的人也未必能看得透他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曹彰瘪瘪嘴,无可无不可的耸耸肩:反正他是没见过蔡仲俨的。随便大哥怎么说了。
曹昂没理会自家三弟的怪相,转而对看着自己二弟问:“子桓可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曹丕摇摇头:“蔡仲俨行事……当真……癫狂。非我等所能想也。”
这就是没看出蔡威要干嘛了。那成了,等到几位先生到来时候,一块琢磨琢磨吧。
可等到郭嘉他们被叫来以后,把信一看,别人还没怎么反应,倒是郭嘉已经击掌轻笑了起来。而贾诩则是把眯缝的眼睛睁开,难得主动地开口说道:“虽不知蔡仲俨此举动机何在,但是……他想助主公北征却是确定无疑了。”
“哦?”曹孟德眉梢一挑,脑海中瞬间闪过几许利害关系。他没问贾诩为什么这么说,而是转身向荀彧:“文若可知……蔡仲俨和乌丸部有何过节?”
荀彧偏头思考了一会儿,最终摇头:“蔡仲俨自投军伊始便是在荆州治下。若说过节,他和江东可能会有,至于和乌丸……彧愚钝,实在没有听说过他和乌丸有什么过节。”
曹孟德又把目光扫向程昱,程昱低头捋着胡子笑道:“所谓动机,不过情理义三字。不过,蔡仲俨既然打算帮主公了,昱倒觉得动机如何都无所谓了。当务之急,是主公应迅速北上,方算承情。”
程昱话音一落,郭嘉荀攸两个就跟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