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是不是还准备在这里守着?”路承周等中山良一走后,笑吟吟的问。
“我们就不劳路警官牵挂了,您请便。”赵宾恭敬的说。
路承周与闻健民是同学,又是警务处的警官,英租界的事情,必须求到他头上。
而且,路承周与中山良一的关系,似乎也非同一般。
怪不得路承周在闻健民面前,可以挺直腰杆,原来是有人替他撑腰。
路承周以前是换下便服就回家,今天只能先回家。
路过与姚一民的死信箱时,路承周有一种莫名的悲伤。
与日本特务在一起时,路承周不能表露任何悲伤的情绪。
直到此刻,他单独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里的这段时间,才是他一个人的。
可是,他脸上也不能有任何表情,哪怕再悲伤,也只能留在心底。
风,吹在路承周脸上,让他变得木然。
作为一名潜伏者,他的情绪必须是可控的。
别人的悲欢离合,可以写在脸上,路承周只能埋在心里。
什么样的卖命,需要用到什么样的情绪,脸上必须有什么样的表情,路承周就必须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表现出相对应的情绪。
姜致远与他,虽然今天才接上头,但路承周早就将他当成自己最亲密的战友。
姜致远也是铁路一中毕业的学生,参加过一二一八和五二八的抗日游行示威活动,是,早在前年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为人沉稳,才被委派为“蚂蚁”的交通员。
这项工作枯燥无味,但无比光荣。
姜致远为了干好这段工作,与外界几乎隔绝。
一般人很难坚持下去,但姜致远不但做到了,还兼顾了“监视”路承周的任务。
姜致远的牺牲,路承周无比沉痛。
一直到家里,他脸上才露出悲伤的表情。
然而,换好衣服后,路承周在开门前,又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
能有几分钟,表现真正的情绪,已经是很奢侈的事了。
“路先生……”
路承周搬着自行车刚出来,就听到了张广林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路承周诧异的问。
“我是特意来告诉你,今天我租到了康伯南道20号,围墙上已经敲开一个洞,您可以从20号出入。”张广林恭敬的说。
“有心了。”路承周看了张广林一眼。
张广林办事很沉稳,虽然他以前的经历,路承周并不知道,但从第一次看到他,路承周就觉得,此人很特别。
已经饿到连站都站不稳了,听到有饺子吃,第一反应不是扑上去吃,而是给自己鞠一躬,这是一种来自骨子里的修养或家教。
“应该的。”张广林欠了欠身。
“走,一起去吃饭,今天晚上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路承周意味深长的说。
张广林坐到路承周车后,并没有多问。
康伯南道20号紧挨着宪兵分队,也有自己单独的小院子,开门后,可以将自行车停到院子里。
而且,康伯南道20号也有个后门,有时前门太显眼,可以从后门进来。
中间的卧室,已经被敲开了一个大洞,人可以很轻松的钻进来。
“这只是临时开的,明天请挖地窖的人,给我们弄一下。”张广林随着路承周过来后,说。
“那些是日本人,你要客气点。”路承周提醒着说。
走到宪兵分队,路承周马上感觉到,气氛非常诡异。
所有人都屏声静息,只有中山良一的办公室,发出阵阵怒吼。
路承周对张广林摆了摆手,让他赶紧去情报一室,自己则蹑手蹑脚的去了中山良一的办公室。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劈里啪啦一阵拍打声,听着好像是鼓掌,实际上是中山良一在用力的扇耳光。
路承周走进去一看,被打者正是枪杀姜致远的宫本清。
此时的宫本清,脸颊已经高高肿起。
“好好的一步棋,被你的鲁莽生生给破坏了。你对得起天皇吗?如果不是战时,我一定会处死你!”中山良一用日语怒吼着说。
中山良一回来后,宫本清已经逃了回来。
当街枪杀了姜致远,宫本清自然不能再在外面待着。
如果被巡捕抓到,宫本清肯定要被抓的。
“中山队长,此事我也有责任,没有及时赶到敦桥道,导致中共嫌犯逃走了。”路承周走过去,朝中山良一重重的鞠了一躬,一脸愧疚的说。
“今天的事情,所有人都有错,唯独你的处置是正确的。”中山良一看了路承周一眼,缓缓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