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当府邸的大门四分五裂,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道对比分明的身影踏步而入,众人起身,目光凝重地望向刚刚还绘在帛画上,如今却出现在眼中的两大统领。
司空马!甘罗!
“欲胜人者必先自胜,欲论人者必先自论,欲知人者必先自知,此乃相国大人《吕氏春秋》先己篇所言!诸位有所不满,不在城门提出,赚取千金,却来这府中密谋,可是扬善除害,无为不争之举?”
司空马比起画中还要胖上一圈,眼睛被肥肉压得细长,看上去颇为滑稽,开口却是言辞犀利,直刺人心。
儒家扬善,墨家除害,道家无为,若论追求,显然与眼前的密谋行径不符。
但就像阴阳家追求太极玄一,却偏执于术法威力,诸子圣贤的目标自然是极好的,现实却不可能事事如愿……
所以司空马抓住这点,讽刺儒墨道三家欲破杂家,却无自知之明,小人行径,真是握住一柄诛心之刃,要一剑穿心。
“放肆!”
眼见儒家弟子惊怒,就要开口驳斥,昌平君立刻怒喝道。
他知道绝不能与名家斗嘴,取出腰间官印:“我乃王上钦定御史大夫,监察百官,汝等闯入我的别府,是要犯上作乱吗?”
御史大夫正是秦朝始置,权力极大,地位尊崇,仅次于丞相,到了西汉被沿置,与丞相、太尉合称,也就是后来的三公。
秦律严苛,私闯府邸乃是重罪,更别提闯入御史大夫的府邸,即便是吕不韦亲至,都必须给出理由。
现在司空马就给出理由——
他那滑稽的眼睛一扫,陡然落在一人身上:“燕丹!你为燕国质子,不思安稳度日,反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有私信证,欲以刺客害王上,可有话说?”
燕太子丹面色剧变:“一派胡言,我何时有谋害秦王之念?”
司空马理都不理:“相国大人命我等即刻缉拿燕丹,事急从权,冒犯御史大夫,还望恕罪!”
眼见司空马挥手,数十名煞气迫人的剑客逼了上来,包括昌平君在内,都是心头大寒。
他预料到了密谋可能会被发现,但楚系势力在秦国也是举足轻重,早就想与吕不韦碰上一碰,论个高下,却没想到吕不韦剑走偏锋,直接拿燕丹!
那所谓谋害秦王的私信,必然是早早准备好了,吕不韦有三千门客,鸡鸣狗盗,伪造一封书信,还不是轻而易举?
此刻冠冕堂皇,拿了燕丹,稍有反抗,别说儒墨道三家,就连他都脱不开干系,斗争尚未开始,就输了一半!
一滴冷汗自额头淌下,昌平君看向燕太子丹,心中已经有了取舍。
“欲加之罪,其无辞乎?”
倒是燕丹飒然一笑,主动走了出来:“我与秦王政本是儿时玩伴,便去见一见他,洗刷身上冤屈!”
眼见着他转眼间镇定自若,众人不由生出钦佩之意。
因为所有人心中都清楚,这只是安慰之言,天罗地网只会带燕丹入牢狱,严加拷打,根本不会给面见秦王的机会!
“且慢!”
于是乎,眼见着燕丹要走出大堂,玄光一闪,六指黑侠拦在面前,缓缓撤开斗篷,露出一张坚毅的面庞,手握一柄通体漆黑如墨,无刃无锋的长剑:“天下皆白,唯我独黑,非攻墨门,兼爱平生!今日若不能救一人,他日如何保苍生?”
燕丹露出感动之色:“巨子!”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这便是我等游学各国之用。”
与此同时,荀夫子则在教导学生,在他不紧不慢的声音中,儒家弟子从惊恐中恢复,露出思悟之色。
不过除了亲传的李斯和韩非,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向来不动兵戈的荀夫子,隐而不发的气势。
这位性格执拗的老师,也要出手了!
《论语?为政》有言,从心所欲不逾矩,荀夫子已过七十,正是顺应心意,却又不违背道义的时候,岂能容得这等恶举,在眼前发生!
至于赤松子,不声不响间,已然站到了燕丹的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