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嬴政问道。
蒙恬想了想,《吕氏春秋》这部典籍,可是凝聚着吕不韦的心血。或许是感受到嬴政的收权行为,吕不韦迫切的想要留下什么东西,才敦促门客著书立说,虽然是以吕不韦的名义。
吕不韦来自东方,早年接触过儒家、道家学说,成为秦国丞相后,又浸淫了秦国的法家、兵家思想。相比起来,吕不韦没有儒家的迂腐,也没有法家的激进,属于实用主义者,这跟他商人出身的经历有关。
整个战国时代,或者说整个秦国的历史,《吕氏春秋》可以说是秦国唯一的文化两点了。
这对秦国是好事,毕竟,在文化上,秦国处于劣势,对六国的普通民众没有吸引力。没有文化上的认同,国家就没有向心力。
可蒙恬却不能为吕不韦说好话。
吕不韦的行为,放到山东六国,算不得什么过错。战国四公子,哪一个的权势排场,都远远的超过了吕不韦。可是在秦国,却犯了秦人的忌讳。
商鞅变法以来,秦国建立了中央集权的制度,大力打压贵族的养士之风。宣太后掌权的时候,四贵的势力,遍布朝廷,但即便如此,魏冉等人,也没有大规模养士。
吕不韦组织编纂《吕氏春秋》,如果以秦国的名义还好,可他却单单仅用了他吕不韦的名义,博得了身后的名声,却引发了嬴政的强烈不满。
“丞相编纂的《春秋》,以儒家、道家的思想为主,似乎也吸纳了部分法家的思想。”
快速翻阅完《吕氏春秋》的竹简,蒙恬斟酌着语词,给了一个中性的评价。
别看一大堆竹简,可读完却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古人的一片竹简,上面写不了几个字。嬴政十分勤政,每天批阅一百二十斤竹简,以嬴政的效率,最多两个时辰就搞定了。
蒙恬突然想到,有人批评说,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没有批判精神,读书都是从上往下,只知道摇头。现在看来,真他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中国的书籍,字体从上往下,只是沿用了竹简的历史习惯而已。
“丞相本是卫人,私下里好儒道只说,投奔丞相的门客,来自齐鲁之地的,大有人在。”李斯拱手说道:“其中论述法家的篇章,如果没有斯据理力争,那些腐儒只怕会舍弃法家的思想。”
一阵微风吹来,炉火摇曳,映照着李斯瘦削的脸庞,蒙恬心里感到了一丝寒意。
据历史记载,李斯信奉老鼠哲学。当年,在楚国上蔡的时候,李斯身为一界小吏,看到厕鼠与仓鼠的不同命运,发了一通深深的感慨。
“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选择比努力更重要”。李斯的话,记入了司马迁的史书,可蒙恬不认为,李斯当真发过这样的感慨。过去了那么多年的事,太史公不可能仿佛在现场看到一般。
联想到李斯的后来所为,传言未必空穴来风,很可能是从李斯的身边人流传出来,就变了样子。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李斯的权力欲望,非常强烈。
为了权势地位,李斯奋力的攀爬,为此不断地迎合嬴政。嬴政早年经过邯郸的战乱,心里面多少留下了些许阴影,迫切的想要结束天下的战乱,显得过于急切。
李斯以他早年为小吏的经历,察觉到了嬴政的心思,不顾政治的实际,提出了过于超前的施政措施。
“这么多大臣之中,若论及法家学说,只有李斯研究得最为透彻,甚合寡人心意!”
果然,李斯对法家的捍卫,让嬴政大为满意。经历过生死关头的人,对儒家的那套仁义思想,对道家的那套避世学说,自然提不起多少兴趣。
接触秦国实际后,卜兴暂时放下了在秦国复兴儒学的思想。天下尚未一统,征伐乱世,即使子夏的学说,仍然与战国实际有些格格不入。
得到嬴政的夸奖,李斯连称惶恐,越发显得谦卑恭敬。他心里清楚,与他一同求学的韩非,现在正在著书立说,若论对法家思想的研究,他与韩非的距离,几乎堪比天与地的距离。
人皆有弱点,看来李斯这个人,过于看重权势,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蒙恬琢磨着,以李斯的性格,激进的思想得不到扶苏的认同,在赵高的劝说下,背叛了始皇帝的遗嘱,也就不奇怪了。嬴政识人用人,水平不可谓不高,可决定秦国命运的几个人,他却是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