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异母兄长山内茂助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笑得很矜持,“小弟若是相中了什么东西,尽管开口,我当作见面礼送你。”
岩桥真一看着山内茂助的宽脑门,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在心里暗自庆幸他的相貌遗传了过世的母亲。如果要顶着这样一张狸猫似的脸,他宁可当个睡在地下通道的穷光蛋。
岩桥真一不是个有风骨的人。活着对他来说就已经很辛苦了,辛苦到让他连“贫贱不能移”的道理也无暇顾及。所以他像是没有听出山内茂助话语中的轻视一般,指了指他手里正在把玩着的那只打火机,脸上的表情像个从没见过世面的呆瓜。
“我想要那个。大哥,那个能给我吗?”
山内茂助矜持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一秒。
岩桥真一恍若不知,又问了一次,“大哥不是说,我看中的东西都可以要吗?我很喜欢那个打火机的声音,所以,能给我吗?”
“……当然没问题。”
岩桥真一现在想起他说出那句话时的表情,仍觉得有些好笑。
得到打火机的那天,岩桥真一在窄巷拐角的小香烟店买了一包和平牌香烟,那时他离20岁成年刚好还有10个月。守着四叠半大小的店面的老婆婆收下了460日元,对他是不是已经成年毫无兴趣。
那是一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打火机,既不是镀金,也并非纯银,岩桥真一完全没有在意。直到在东京生活以后,关东煮店的客人向他借打火机时,见多识广的客人告诉他,这支打火机似乎是ZIPPO在1956年定制生产的纯铝打火机。
“不过,这支绝对是仿制品吧?”
岩桥真一点点头,问,“如果是真品的话,一定值很多钱吧?”
“当然了。与其说值很多钱,不如说有市无价。”已经有些微醺的客人拍了拍他的胳膊,玩笑道,“如果你有这么一支真品,也许能换回一辆铃木牌的汽车哦。”
对山内茂助那样的人来说,绝不会把一支仿制品拿在手里把玩。
岩桥真一赶紧把打火机从客人手中要回,小心而又仔细的揣进怀里。回到住的公寓以后,他把这支打火机里三层外三层包好,在衣橱里藏了一个月。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想到,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打火机的用途如果不是拿来打火,那么就毫无意义了。所以,自那之后,他就又常常把它带在身边,在心情好的时候,拿出来听一听那也许价值百万日元的动人声音。
虽然打火机是他夺人所爱得来的,不过这件三十六万日元的皮夹克,却实实在在是他自己买的。那一天,离开山内茂助的豪宅,怀揣着两百万日元的岩桥真一,漫步在六本木的街头,凝视着路灯下面悬挂的《壮志凌云》海报,对汤姆·克鲁斯身上那件军夹克向往无比。
南青山林立着精品服饰店与定制时装店,“三十万日元便可穿毛皮衣服”的宣传单像是装在玻璃瓶里闪着光的星沙,岩桥真一走进店里,毫不犹豫的买下了这件夹克。
买下它是在1987年的1月,冬意正浓的时候穿着刚刚好。现在是1987年的11月,寒气卷土重来,穿上也还算合适。虽然这是个年轻人也能发财,二十几岁便可开宝马车的时代。不过,会把已经过季的皮夹克珍而重之穿在身上,岩桥真一离“有钱人”这个词还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