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们站在楼顶上,海风扑面而来,海涛声声入耳。只要下了楼,东面就是海滩。沿海滩而进,不用走六七里路,使可进入上海市区。玉田正要与那二人说话,突突然一阵海风刮过,雷声滚滚而来。心想:“不好,要下雨!”他忙向那二人叫了一句:“快快快走!”
三人人一先二后,飞快地下了这座三层小楼,刚踏上海滩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烬灭在黑浪翻滚的东海里,“轰”的一声巨雷,大雨倾盆而至。
“快,快到小屋里去!”高玉田对这一带十分熟悉,知道渔汛过后,小屋就空无一人了。至到了小屋前,身上已湿透,树手一推,“嘎”一声,破门被推开了,一股鱼腥气扑面而来。棚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玉田低头一看,那二人站在他身后,浑身水淋淋,但却一动不动。
“你们等什么!”高玉田伸手去拉左边的那位,他却一下闪开了。其时一道闪电划过,把周围映得雪白。哦,原来此人正是在饭馆相遇的年轻人。
“唉,你又不是个小丫头,快进来!”高玉田喊了一句,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一个能手刃小鬼子的好汉竟如此腼腆。那人不再犹豫了,随高玉田进了小屋。
高玉田摸黑脱去上衣,边摸索着往庄棚壁上挂,边说:“喂,你们也把衣服脱了,不脱会着凉的。黑洞洞的屋子,看不清人,只听其中一位回答:“我们不用你管,你只管照顾好你自己吧!”
高玉田又摸着一件破草衣,便铺在地上,又说:“喂,这有铺的,躺一会儿,雨停了再走。”
那二人又有一位回答道:“我们这里也有,俺们真是太累了,有事明天再谈。”
一听是赣榆地方土话,高玉田本想攀谈一番,但确实也十分疲乏,便躺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朦朦胧胧睁开眼,突然感到似乎有人抚摸自己的脸,猛挺身,一个“鲤鱼打挺”,腾空而起,不待双脚落地,便急骤转身,弓步出掌。但刚出手,他却蓦地收住。这里并非自己一人,这百十斤力量的一掌,可别误击了“朋友”。
玉田站定一看,小屋的缝隙里射进一道道晨光,天已大亮,眼前却空无一人,精神一松懈,才感到一丝丝海风乘隙而入,吹到脸上凉嗖嗖的。啊,原来是它作怪!
这两位朋友上哪去了呢?玉田转身想走出小屋,却发才自己睡过的地方,遗落两件破草衣,自己蹦跳起来的时候,仿佛从身上落下了什么。看来准是那二位“朋友”中的一位,给自己盖上的吧!他弯身拾起草衣,抖抖尘土,却从里面掉出了一张小纸,他拾起一看,纸上用铅笔写着:
英雄好汉,后会有期。
后面还署了名:徐子侠。
徐子侠?他是干什么的?他是刚刚走的两位中的哪一位?这二人真是神龙见尾不见首呀!高玉田懊悔极了。自己素来喜爱结交。从这二人刀杀小鬼子,搭救同胞,到金钩倒悬,救自己脱险来看,无疑是位正直勇敢,身怀绝技的好汉。而自己竟然失之交臂!
高玉田但一转念,徐子侠等二人既然来到了上海,这个地方,总会有碰头的日子,何必急于一时呢?想到这里,高玉田将纸片叠好揣了起来。后披起那件还是润湿的衣衫,出了小屋,沿着海边,大步流星地向市内走去。
上海——这有“东方明珠”称号的大都市,被日本帝国主义占领几年之后,成了名符其实的“冒险家乐园!”。随之而派生的必然是“穷困者地狱”。声色犬马和饥寒交迫共存。最能显示这“天堂”里的“地狱”景象的是一早一晚。
现在正是早晨。徐子侠挎着他那个小包袱行走在这陌生的街道里,内心充满着惆怅。自己来上海的目的是寻亲,可是到了这个大上海,同另一位夜行人——宋继柳分手后,连个地址都没有,真是如同“海里捞针”,希望渺茫。况且怀里揣着的只有五块银元,又能维持几天的生计呢?因而租界一带并不乏异国情趣,他也无必欣赏。
在举目无亲的状况下,徐子侠有点后悔没跟那位一起夜过封锁线的汉子结识一下,说不定还能给自己帮点忙。但人心隔肚皮,不知道这汉子倒底是什么来路,倒地不能不防,何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