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知事大人话,刘从广是率性堂班长,日前同判大人吩咐我辈自行推荐出来的,专一维持率性堂秩序等杂事。”薛蟠见机的快,赶紧站起来打躬作揖回答问题。
“呵呵,是么?老夫倒还不知这班长是为何物哩。你叫薛蟠?好,我来问你,《周礼》开篇第一句,说的是甚?”蔡齐冷笑问道。
薛蟠最近下足了功夫,他是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的。梁老师的课还可以打打哈哈,这蔡老师可惹不得,于是真是拼了命的刻苦学习啊。这个问题难不倒他,张嘴答道:“回知事大人话,是‘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
“难为你答得出来,那么我再来问你,你们这算是惟王建国呢,还是体国经野?”
“额,知事大人,这是同判大人准许我辈做的。”薛蟠有道理,可是没知识,讲不清那些上纲上线的道道,就忍了死理,把罪过朝班主任身上推。
“好啊,这是同判大人准许你们做的。那我来问你,即然你跟刘从广为正副班长,可有班规条款?”蔡齐哼哼两声,冷笑道。
薛蟠心道你这不是挺明白么,连我是副班长都摸清楚了,装什么算?他也明白了,这蔡老师是找茬呢。莫非,这老儿跟同判有什么过节不成?要借刀杀人?想到这点,他迅速静下心来回答:“有的,知事大人请看。”说完指着墙上一张帖子,上面用中楷密密麻麻写满率性堂班规。
蔡齐平日上课绝不会乱动,都是泥塑木雕样坐在交椅上说话。这个也是学生们疲劳的缘故之一。现在终于走下来凑过去看班规,上面写得也和孙奭描述大体一致,就是更详细,更严格。
蔡齐看了半天,回过头来,眼风凌厉望着刘从广:“这是你订的?”
刘从广哪敢承认,满头大汗慌张摇头。薛蟠低下脑袋,硬着头皮道:“这是率性堂学子公约。”
“谁执的笔?”蔡齐没被他扯开,不依不饶问。
“是学生执笔。”薛蟠心里一阵哀叹,只好认下。
“有点才啊!”蔡齐忽然冒出一句。薛蟠心中一喜,然后马上一紧,这夸奖好像没什么善意。果然听蔡齐接着说道:“打板子老夫明白,这个罚银呢?有何用处?”这是第二次听到如此提问了。
“原本打算国子监诸位大人清苦,学子们无以为报,便以这罚银相谢。然同判大人绝意不取,只好暂时收着,等过些时日再作打算。”薛蟠据实回答。
“可有账簿?”蔡齐是算账老手,纠错行家,对于这种截留小金库自然十分熟悉,马上就要对账。薛蟠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幸亏自己见机得快,前几天刚开始想做糊涂账来着,假意不清,收缴罚款一部分与刘从广私分,一部分交给梁丰处置。到时候就算有人起疑,自己也可解释道都交给同判大人了,推他个干干净净。后来梁丰拒绝,再来一个蔡齐上任,他知道这手脚暂时做不得,急忙将账目笔笔核对厘清,注明来处数目,银钱原封不动暂时存放,等过了风声再说。
现在听到蔡齐要查账,心知自己这一招算是做对了。于是不慌不忙,从坏里取出一本簿子,双手呈上,道:“账簿在此,大人请看。”
蔡齐心情复杂地接过账簿,一页一页慢慢翻看,上面笔致清秀,账目清晰,只有存入,没有放出,略略一算,约有五十来贯的样子。更让蔡齐吃惊的是,上面的进项来历很细,细到某月某日,某某某在堂上侧耳交头多少时辰,某某某在射圃引弓时佯装劳累躲避联系,甚至某某某闭目呆坐许久不听授课,皆笔笔在目。更让他郁闷的是,凡是上课不专心走神发呆的,都是自己的课上。
薛小弟,你还能不能再损点?这叫蔡老师情何以堪?
蔡齐好半天才平复了受伤的心灵,淡淡道:“账簿我切收着,回头与你们同判大人商议后再作处置。继续讲书。”说完也不容他抗议质疑,直接走回交椅坐下,又开始讲起课来。
下面的学子们被打岔这一半日,早就恢复了精神,更不敢走神出轨,认认真真听他说完,终于松了口气,恭送这位催眠大师下班。
蔡齐回到公厅,见梁丰正收拾书本要去上课,伸手拦道:“玉田,我且等你回来,有事同你相商。”梁丰急忙答应,请蔡齐先用茶等候,自己下课即回。
他目送梁丰出去,伸手摸出账簿又一次打开细看,心里思索如何措辞。等梁丰回来,已经是午时正了,急急告罪:“知事久候了,不知有何赐教?”
“你看看这个。”蔡齐把账簿递给梁丰说道。
梁丰接过,才看了两三眼,心里暗赞薛蟠滴水不漏。抬头问道:“这个有何不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