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丰站起来冷冷看着宗仁次丹背影走远,这才微微笑了起来。这是一干人全从隔壁出来,跟着好奇看梁丰把对方忽悠回去。杨文广皱眉道:“如此诈他,万一这老儿回去,温逋奇干脆来明的怎么办?”
“你傻啊?不会拿老黄带来的信鸽吓唬他?灭得了口,他逮得住鸽子吗?”黄林海听得不好意思的讪笑起来。
杨文广还不放心,又道:“那万一他们继续又来暗杀怎么办?”
“哼哼,要是刚才我已死了,你们群龙无首,自然要被他忽悠走。可是这回老子不死,已让他乱了阵脚,再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来第二次。除非他是真的想投元昊,否则就得把咱们好生供着。弟兄们放心,这回不用小心,该吃就吃,该喝酒喝,平安无事喽!”
“老爷,你看怎么办?”宗仁次丹回到论逋府,哭丧着脸把情形对温逋奇报告。
温逋奇在厅中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这个密使怎么像是预先知道了我的计划一样,难道,有人给他通风报信?”随即马上否决这个念头,这批人从未来过吐蕃,数日内的形成都在自己严密监视之中,没有跟任何人发生接触,事情那么机密,根本不可能。
正想着,宗仁次丹小心翼翼俯身过来说道:“老爷,你看,要不要咱们再?”
“够了,此事再也休提。人家已经警觉,再做就无法干净了!也罢,我去见唃厮啰,跟他谈谈和汉人见面的事。”
等了两天,终于传来消息,吐蕃大赞普要在自己的颇章(宫殿)里接见大宋密使一行。
邈川城里,吐蕃大赞普颇章依山而建,威严耸立,地基石砌,墙面土夯,四面呈矩形向上收口,平顶上装饰得五彩缤纷,在梁丰眼里看起来就是艳俗无比,但却透露出许多信息,比如供佛,神秘,威严等等。
进入大门,光线幽暗,气息浓郁刺鼻,这对几天来居住在吐蕃几乎都快习惯了那种污秽气息的梁丰等人,还是造成不小的心理障碍。但纵观殿内,与其说是国王的寝宫,还不如说是供奉菩萨的佛寺。到处都有佛教的痕迹。经幢、壁画。无不看得出佛教在对今后的藏族形成的初期巨大影响。
被领过弯弯曲曲的通道。半明半暗地走过若干屋子,梁丰已经感觉到气喘吁吁,这是高原反应和不停向上走的缘故,终于进入一间相对比较宽大,装饰得异常华丽的屋子。屋子正中,端坐着一个暗红长袍,项戴各种金银宝石饰物,头戴厚厚毡帽的男人。三十岁左右,气度威严,靠右边坐着一个女人,也是全身明晃晃地一片眼花缭乱,帽子放下流苏,遮住大半面容,看不清楚。
下首的温逋奇已经等候在侧,见梁丰进来,笑着起身迎接,转头对上面躬身行礼道:“大赞普。这就是大宋的密使大人一行。”梁丰前来,带了杨文广、王英、李达和黄林海等人。林记者却没能参加。
果然就是唃厮啰,只见他点点头,等候温逋奇引见。在温逋奇带领下,梁丰走上前一步,右手抚胸,躬身施礼:“在下大宋西北安抚使特派密使梁丰,见过伟大的吐蕃大赞普殿下,祝福大赞普身体康健,国泰民安!”
唃厮啰喉咙里叽咕两句,黄林海低声翻译,无非是谢谢天朝大使的祝福,招待不周,请别见怪等言辞。接着又赐了座位。梁丰跟随引导在下首一张矮几前盘腿坐下,面前放着几样果子和待客专用的酥油茶。杨文广等人只在他后面一尺处也席地盘腿坐了。
按照礼节,梁丰此时必须先递上堪合文书,说明仰慕之意,然后第二道程序是献上礼品,最后才递上夏竦密信。
这厮却自作主张一反常规,居然先和唃厮啰扯起家常来。
“大赞普殿下,我朝久仰大赞普奇伟,是佛子转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梁丰得以亲睹,真是荣宠无量!”说吧微笑着看向唃厮啰。
唃厮啰果然长得威严高大,坐在那里跟一堵小山似的,两眼炯炯有光,平静面对梁丰的目光,有不露自威的气度。听完梁丰说话,也缓缓开口说道:“密使远道而来,鞍马劳顿,不知这几日居处还安康否”
梁丰笑道:“对了,是在下失礼,请大赞普恕罪。”说完示意,黄林海上前,奉上先取出的堪合文书递上。一个侍者接过,恭敬献给唃厮啰,他随意一看,放到一边,等梁丰继续答话。
“虽然贵国与我朝习俗不同,初初居处,的确不惯,但这几日下来,也渐渐能适应了。就是夜间不太睡得好,贵国房屋平顶,时有野物在其上活动,有些吵人。”梁丰笑道。
温逋奇心中不耐,外交礼节,怎么能如此放肆说话,你不会客气些啊?
梁丰说话时双眼含笑凝视唃厮啰,果然见这傀儡不为人察觉的目光闪烁,看不出是惊惶还是惭愧。说完第二句话,便需敬献礼物,这个必须由梁丰亲自奉上,他站起身来,转头接过杨文广递来的盒子,盒子是夏竦准备,金丝楠木雕琢百合、蝙蝠、流云、仙鹤、青松等物,示意长寿、福气、和谐,又镶嵌许多白玉、宝石,看来不同吐蕃物事那么色彩绚丽,但自有一种汉家气派和朴素雍容。
唃厮啰并不起身,坐着双手接过礼盒,点点头揭开,打开观看里面的物事,忽然瞳孔收缩,呆了一瞬。抬起头来含笑直视梁丰道:“果然厚礼,多谢天朝使者,多谢大宋官家!”双手轻轻按下盖子,转手递给侧面女子。
里面除了礼物,还装着尼玛贴身收藏的一道吐蕃灵符,那是尼玛成人时,作为家主,唃厮啰亲手赐给的。这种灵符,只有家族相传,并且各家不同,外人并不得见。
梁丰谨慎小心之极,进来先不忙按礼节外交,而是不住观察,要确定是否真的是唃厮啰本人。他知道温逋奇跋扈无比,既然通知可以拜见,必定会体现先警告唃厮啰一番,不许他乱说乱动。但自己的消息如何传递给他?万一温逋奇随意寻个替身出来,那怎么办?
观察和试探一番过后,梁丰已经放心,此人的确是本人无疑,而且自己放肆试探,已见其本心,这才放心将礼物献上。
这时候的唃厮啰心跳加速,他从梁丰的目光里没有看到怪罪和威胁,反而是友好和鼓励,知道自己的奴仆行刺失败,却换来对方不动声色地传递信息。难道,真的是来帮自己忙的吗?
强忍着那种难以言说的激动,想起昨天温逋奇略带威胁的口吻,唃厮啰笑道:“密使所来,使命重大,这里俱都是我信得过的臣子,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了。”
梁丰点头:“谨遵大赞普之命,烦请论逋转交。”说完杨文广取出夏竦密信,递给论逋。
两人言语之间,居然默契无比,梁丰此举,却是帮唃厮啰消除了温逋奇的心里阴影,好像做得光明正大。温逋奇终于完全对唃厮啰放心,接过密信,朝唃厮啰躬身点头,得到允许,用银刀细细割开封皮,抽出信纸递给翻译,用吐蕃语轻轻念诵起来。
这玩意儿本来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无非就是联系吐蕃,邀请共同对付党项元昊,跟吐蕃内政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等唃厮啰和温逋奇听完,房间里寂静无声。
“论逋,兹事体大,须得从长计议!”(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