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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河道水浅倍警惕 汛期即至冇猛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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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从平和水利专班的人离去,党办里只剩下曾国超、蔡继文、沈百川三人。曾国超对沈百川说:“机关的会你来主持,我讲一下要求。”他停了下又对蔡继文说:“你也讲一下。眼下是双抢的关键时期,主要劳力上堤了,留在家里的人也要抓紧抢插。春种日子夏种时,相差一个时辰种下的收获都不同。”蔡继文淡淡地说:“现在群众都自己安排着,也只能对村里说说,让村里在广播里喊一下。”曾国超狠狠地说:“我们督一下总比不督的好。有句俗话说的,多的抢上了坡,少的还在摸。现在不能象群众样把双晚不当回事,多收总比少收的好。”蔡继文还在坚持说:“这双抢他们都知道的,再说全乡也就万把亩的双晚,不碍事的。就是夏收时,时儿下雨时儿天晴,油菜种得多的群众抢阴天都砍割抱回家了。种得少的就等天气好。哎,我们这里四五月份等天晴好的年份没有几回呀。”他们正聊着,机关人员老少男女20多人一下就聚到了党办里,李盛北和办公室的小张,忙着去从邻近的办公室里搬来凳椅。沈百川望着众人,声音由小到大地说:“大家安静了。这时召开机关人员的紧急会。请曾书记讲话。”曾国超一副威严端庄的脸像,很有杀气地说:“这时开个紧急会,就是一个事,也许大家都没想到的,催劳力。刚才省市县都开了电视电话会,在一星期内长江水位要超过警戒,甚至更大。往年应该是民工下堤的日子。大家迅速下村配合责任片的包村干部,按警戒水位的要求,把各村应上的带队村长和劳力催上堤,还要带齐木桩、蛇皮袋、铁锹、挑担等器材。时间要求是连夜赶上堤,不能超过转钟,堤上指挥部要点人头的。任乡长他们如果从堤上传来信息,哪个村的领导劳力没有按时到位,是要追究包村干部的责任的。我希望大家不要在防汛问题上挨棍子。这时散了会,马上赶下去。办公室已经通知了各责任片,片里的包村干部已经下村去了。”曾国超的话音一落,沈百川就望着蔡继文,说:“蔡书记,说几句。”与会人员已听得瞠目乍舌,扣紧了心弦,真的还要上堤!蔡继文面对众人,还是说:“防汛是天大的事,刚才曾书记讲了,按曾书记的意见去落实。我也没有多的话说,就是大家在催劳力时,不能忘了督一督双抢。当然,大部分群众都很自觉,也有少数人还要靠别人督,在催督中还要加强科技指导。再就是群众家里的主要劳力都上堤了,留下来的妇女和老人,要抓时间抢收抢种,协调把劳力组织起来,让群众互帮互助。不能顾了防汛,忘了生产。不搞好生产,洪水下去了,灾饭没吃的,吃什么。三提五统,我们收什么。”沈百川最后坚决地说:“按县里的要求,任乡长上堤去了。刚才,曾书记给乡领导分了工,我留在机关值班,蔡书记也留下来抓生产。各位还有没有什么说的。”他停了下,扫了下大家,又说;“没有说的,就散会。”大家喳地起身散去。

基层工作被称为是打处火的工作,基层领导几句简洁明了的话就把工作布置了。他们散会的时候,也是太阳要暗淡的时候,单位上的人该吃晚饭的时候了。当然,会上乡领导没有说是吃了晚饭下去,还是不吃晚饭下去,只说是立刻下去。有人在走出小会议的时候,小声嘀咕了:“总喊狼来了,就不见有真狼。这次只怕真的狼要来了。”也是的,象这样的紧急会,近期乡政府已经开过几次了,乡领导总不厌其烦时那么严肃认真的强调,可总没有见长江里发大水,发象98年那样的大水。当然,有家属在机关里住的,就在家里赶忙扒了几口饭,急匆匆地下村去了。食堂的吴妈正在忙着为单身干部们做饭,她已经感觉到机关里有紧急的工作任务,所以抢早了半小时做饭,好让他们不急不慌地吃饱了饭,去忙别的工作。尤其是曾书记,自从与家属闹了矛盾,更少了人的关爱,她看在眼疼在心上,所以要让曾书记吃饱吃好,才下村去。下了村,一餐夜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吃,还不知有没有没吃的哟。可怜他们当干部的!曾国超上到二楼房间提了公文包,就下楼来习惯地向食堂走去。吴妈一眼就瞟到曾国超进了食堂,忙不好意思地说:“曾书记,饭已经熟了,鱼还在锅里焖着,马上就熟的。您稍坐一会。”曾国超没有好气地说:“现在哪有时间吃饭,都什么时候了。”他说完这话,发现吴妈不再作声,而是象受了委屈的小孩,又不敢申辩地去悄然做自己的事,就觉得这话象斧砍似的太陡了点,怎么让人受得了呢!心中对吴妈突然有了这种在乎的怜悯之感,边推自行车出门,边说:“吴妈,晚饭我还是要吃的,等我下村催劳力回来了再麻烦你。”吴妈听得“麻烦”二字,心里象喝了凉粉似的,甜爽爽的,她可从未见一副圣人象的书记在她一个下层人面前客套过。曾国超似乎觉得这话还这完整,又说:“你忙着吧,我去了。”吴妈一下有些激动起来,脸上飘起从未有过的红润,忙转过身,笑盈盈地说:“您放心去催劳力,走夜路要多当心点。”他们的对话不多,也都没有在意什么,而那对话的声音却永恒地回荡在小小的堂厅里。

西边挂起了乌黑的云块,云块内充盈着红红的霞光,霞光映着云块变成了纸剪的大象、纸剪的牧童、纸剪的耕牛,还有纸剪的棉花朵,还有很多很多,意味什么就有什么,天然的立体艺术品。徐徐的风丝凉爽着人们的燥热的心田,平整的水田被一蔸一蔸均匀的秧布满着,有短裤的汉子,有裤腿拽得高高的村妇,他们躬着背,索性取掉头上的草帽或斗笠,不伸腰地机械般娴热地将一捆捆嫩绿的秧苗,几根一蔸地插进稀软的泥土里,还保证没有插冤蔸秧。那几个平方匀布的一捆捆的秧苗正好铺上裸露的一方,那准确度还真不亚于科学家的电脑计算器。庄稼人就是这样世代相传的耕耘着,把汗水滴淌到泥土,把收获贡献给人类。在芬芳的江汉平原的泥土上繁衍生息,创建人类文明。曾国超蹬着自行车,迎着清甜又时儿夹着淡淡农药味的微风,顺着田间小路,来到了他所驻的桐梓湖村。他径直地来到村小学,他的住房前,停好自行车。眼前仿佛呈现出往日花花绿绿,蹦蹦跳,圆润脸蛋的孩子,鸭群一般地离校归家去。曾国超迎上提着农约机的校长问:“谢校长,你见过治德书记么?”谢松贤校长将凝视着地上什么的目光抬向曾国超,忙笑说:“哦,曾书记,您什么时候来的?”曾国超说:“刚来。还没进屋呢。”谢松贤一眼望进了那屋门前停着的曾书记的那辆半新不旧的11号专车,便说:“这么晚了,您还来村里。治德他和总支的王主任去督劳力去了吧。”他接着谈虎色变似的,惊诧地说:“怎么!到了现在还有大洪水来?!不会超过98年吧!”曾国超不以为然地说:“洪水预报是要来的,每年都逃不了。不管大不大,我们都要作防大汛抗大灾的准备。”谢松贤老实地说:“是。您说的是。”他接着说:“我带您去找他们。”他见曾国超显出迟疑的目光,又说:“反正已经放假了,我还可以帮着去督督。”这时,象鱼儿样活灵活现的学童们已游离得没有了一个踪影,学校显得空荡寂静起来。曾国超还是说:“不了,这里的地方我又不是不熟。再说,你也是操劳了一天,也该歇歇,说不定还要去处学校暑期的事情。脑力劳动并不轻松啊!”在村小校长也不是专职的,还得兼课。谢松贤听了曾书记这番有血有肉,体贴人情的话,从内心感激不已,并说:“不过,我还得赶回去双抢。说不定老婆正在田里盼着我快去帮他一把呢。”曾国超忙说:“你去吧!”

谢松贤的家在紧邻的虾子塘村,是半边户的公用老师,是10年前在县师范进修后由临时性民师转为正式在编的老师,是教数学和自然的,前年担任了村小的校长,不再带数学课了,但还兼着带四五年级的自然课,一星期也有10多节课的。学校已放假半个多月了,他还不放心趁着修理农药机的时机特地来学校看看。他去绑好农药机,骑上宗申牌的红色轻便摩托车,“嚓嚓”一溜烟地去了。曾国超推上自行车,想到了也象校长样骑辆摩托多快捷。幕色渐渐地拂去了夕阳的余辉,西边再没有了五彩的立体画卷。曾国超的灰色短袖衬衫也真正显得凉爽起来,他沿着村落从六组寻去。农家的门有的还关着,有的正被小孩从门底下摸出钥匙,打开门锁推开门;也有的开着门的家门前有三二个孩子在玩耍;还有的主妇正在家门前堆积着凉晒的金黄谷子,一股浓郁的收获稻谷清香沁入曾国超的心腑。他来到了三组那间破旧的平房前,一眼望去,见门紧锁着。这是他经常专程登门了解过的穷困户刘忠保的家,看到了这个寒碜的家,又改变了他的思路。说不定张治德他们去田间地头催劳力去了,他顺着刘忠保的屋边小路,向屋后的田野寻去。屋后有农家的篱笆围的菜园子,菜园子里有刘忠保的老母谢幺姑执着锄着在薅田。曾国超一眼瞧见了她,但不想打搅老人,径直走。谢老母等曾国超走过了菜园子,却突然喊了声:“曾书记!”曾国超转过脸答应了,还亲情地说:“您老忙吧!”谢老母还在翘望,说:“您,不到家坐坐。忠保得亏您的教养,总算开始走正路了。”曾国超已经骑去好远,还是回答老人说:“那好,那好!”边说边消失在田间小路上。

菜园地后接着是棉田和麻田,青纱帐般的麻禾已经比低矮地棉禾高出了一尺多。再接着是一片的水田,还有渔池。曾国超刚骑出棉麻地,拐弯迎面是张治德他们四五个人向这边走来。夹在中间的刘忠保象盼到救星似的,一眼瞧见了曾国超,并大声呼喊:“曾书记!”张治德、王勇等人随即也和曾国超打过招呼。曾国超正要询问劳力催得怎样,刘忠保却抢在前,急迫地说:“曾书记,感谢您扶持我搞了10几口网箱。您说,在这关键时刻,高温下技术是关键,渔池上不能没有人守着。村里硬逼着我要连夜上堤。这怎么成!他们还要打人的。”张治德逞凶说:“您别听他歪扯!一个不上两个不上,谁上,谁家没有渔池。”他又补充说:“村里就这几个男的了。”刘忠保不示弱,讲狠似地说:“那你让人手多的户子去人啦!”曾国超知道他们都在看着他曾国超的态度,盼他给个说法。他停住自行车,来到刘忠保跟前,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平和地说:“忠保,防汛抢险,从古至今,都是天大的事,人人都有义务,应该毫无怨言的上堤。要是洪水把堤子冲垮子,洪水淹进来,那渔池守着又有什么用,又能守得住吗!”刘忠保见曾国超跟他们一个腔调,也顾不了往日的尊敬,顾不了曾国超的面子,冲着他说:“您别骗我。长江隔我们天远地别的,堤子垮了,洪水也流不到我们桐梓湖来,我们只守好四湖河就成。”曾国超对他这种人不能再软缠下去,便横着脸相,狠狠地说:“忠保,你怎么这么不明理!一家有难众家帮,人家的堤子冲了,不等于冲了我们的四湖河一样嘛!”刘忠保见曾国超动了真格的,一下镇住得哑口无言了。他们的争辩声很快引来了谢老母,她看他们的脸色都不好,甚至恼怒着,便听曾国超继续说:“张书记,你出个面,给他相邻的池子上的人说一下,请代为看管几天。”他又转向刘忠保,也瞟到了一旁的谢老母,便问:“那挨着你池子的是谁呀?”刘忠保见有老母在一旁,忙说:“不行,不行。曾书记,这怎么行的!”曾国超的心里明白,他一定是不放心让人家看管。这时,谢老母已听出点原委,见他们为难着,便劝说:“忠保,哎。你还是听曾书记的,你不能太为难曾书记了,上堤去。池子上我去守着,又不挑,不抬的,你放心去吧!”老人的话差点让曾国超感动得溢出了眼泪,一股辛酸强忍着咽进了肚里。要不是防汛天大的事,他又怎能这般忍心地去让老人餐风露宿去守渔池呢。在农村,特殊的情况太多,谁也照顾不来,都照顾了,那工作就没法落实了,不狠心也得狠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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