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真要论起来,谢满棠的父亲既然封了郑王,那么递等承爵,他就应该是郡王。可是由于各种各样复杂的原因,他就算是这一辈的宗室子弟中最为耀眼夺目的那一个,始终也只得封了个国公。安怡想,郑王妃和谢满棠嘴里虽然不说,心里一定也很期盼能够更上一级以正声名的吧,如今可算是皆大欢喜了。 突然有人笑了一声:“弟妹真是好福气,进门就做了郡王妃。这样的好运气,可算是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安怡抬眼瞧去,但见是个长脸丹凤眼、厚嘴唇、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年轻女子,依稀记得这是吴王家的世子妃,也就是谢满棠的堂嫂,将来也是要做郡王妃的。因见那妇人面上虽然在笑,眼里却颇多酸意,心里便明白了,这些人一定在想,若是这旨意下来早些,她这个四品官的女儿未必能做得了郡王妃,偏巧她就有了这样的好福气。 因为她有了这样的好福气,这些原来还可以高高在上地俯瞰着她的人,一下子就只能和她平起平坐了,当然是一件让人不太舒服的事。可是这些人也真可笑,他们才是真正的运气好,得祖荫顺顺当当做了这个郡王,谢满棠付出这么多才能将原本属于他的那一份拿回来,这也值得眼红发酸? 安怡微笑着道:“承蒙您吉言,多谢您啦,不知您是……”故意装作不认识这妇人,转头探询地看向一旁的钱婆子。 吴王世子妃的脸色就有些难看,她在连太后面前见过安怡几次,在外头永昌侯府等地方又见过安怡一两次,她就不信安怡认不得她。安怡这样做,明显就是给她脸色看,当下冷笑着道:“弟妹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见过的。后那神针之术虽然不能荒废了,但人世故要学着理起来才是。” 言下之意是安怡还没怎么的呢,就先抖起来了,神医了不起么?不会当家理财还做什么郡王府的女主人?这话是要说给宗室里的其他女眷们听的,不然怎么好孤立吓唬这个才飞上枝头装凤凰的麻雀鸟。 这厢钱婆子已经含着笑把吴王世子妃的份说给安怡听了,安怡便站起来与她行了个礼,甜甜一笑:“原来是嫂嫂。也只有自家人,才会这样的高抬我。”趁便和其他宗室妇女挨着见了礼:“福气再好也要长辈们帮持,后还要请各位伯母婶娘嫂子们多多担待指点。” 有吴王世子妃这样的酸人,就有知礼明理的正常人。安怡的运气再好,又和他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呢?说到底,就算是谢满棠不做这个郡王,这种好事也落不到自己的头上去,何况谢满棠手里有权得宠,安怡成在连太后跟前晃悠,安保良也是深得信任的实权派,得罪他们做什么? 当即就有更长一辈的人和蔼慈祥地含着笑道:“满珠媳妇,你做嫂子的不兴这样吓唬你弟妹。她还是新嫁娘呢,吓坏了可要怎么好?” 吴王世子叫谢满珠,这满珠媳妇指的当然就是吴王世子妃。吴王世子妃心里实在很不服气,却不敢和长辈犟嘴,只得板着脸生闷气。这时候有那聪明伶俐的出来一搅和,气氛就又恢复如初。 既然进爵,宫中必然有赏赐,众人说笑一回,开始八宫中都赏赐了些什么好东西。这才得知,除了传统的金银珠玉锦缎之类的东西外,另外还赏赐了一个出产丰裕的皇庄,甚至连安怡的郡王妃服饰都一并赏下来了,可见宫中那位是早有思量的,留到今不过是想要锦上添花罢了。众人少不得又是一阵思量,安怡的确是够幸运,但能走到今也不是偶然。于是那什么谢满棠若是早些进爵,安怡未必就能做上这郡王妃的想法是一点都没了。 奉承的越发,看不惯的也适时保持了缄默,安怡很是满意。当家理财什么的,她会害怕吗?这些年里安家的家财就是她一手掌着打理的,人世故没关系,她会看病也会看人,谢满棠张狂自有他张狂起来的道理,郑王妃温和也有温和的好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清楚得很。 说话间,外头开了宴席,管事婆子进来招呼众人出去吃酒坐席,却听一人在门外笑着道:“我来迟了。” 蜀王妃笑眯眯地走进来,整个人就是神清气爽,衣带生风。宗室里都知道她多年的老对头朱侧妃病得就要死了,她当然是十分开心的,便故意问她:“明知道今侄儿成亲,你这个做婶娘的偏要拖到这时候才来,是何道理?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饶你!” 蜀王妃“吃吃”地笑着,朝安怡使了个“你都懂得的”的眼神,道:“没办法啊,家里事多,什么都离不得我,一时半会儿不在就要闹翻天,我便来迟啦。”一副不多说的样子,和安怡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和众人一起去外头坐了席。 喜婆上来帮安怡松头发:“郡王妃先用些糕点充饥吧,等到席终还有些时辰呢。” 安怡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便将最沉的几样发饰去了,放松头皮,再去吃那海棠糕。钱婆子笑着和她介绍:“这海棠糕一口一个,是王妃特意吩咐做下的,方便您用。” 安怡真心实意地道:“多谢王妃牵挂着了。之前她们都讲我有福气,可不是么,这样的婆婆哪里去找?” 一家子人相处,最紧要的就是知道好歹,钱婆子等人便都满意地笑了起来。柳婆子进来道:“蜀王妃来了,说是掉了什么东西在这里。” 不过是借口罢了,安怡慢条斯理地洗了手,再擦干净手,方道:“请进来。” 蜀王妃只带了一个心腹嬷嬷走进来,先夸张地赞了安怡一回,才左右看看喜婆、钱婆子等人,道:“我有几句话要和侄儿媳妇说,不知方便么?” 好笑,说这人不知趣还真不知趣,这是什么时候?她的大喜子。这不长眼的婆娘跑到这里来耍花样,那是真正招人厌憎。安怡皮笑不笑地道:“当然方便,这里没有外人,伯母只管说。究竟是什么事,这样的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