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为何收留这些日本国人?”八姐从丫鬟的手中接过一套布衣,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身材应该适合平弘雅穿着。 谢慕华懒洋洋的往床上一躺:“日本国那里,起先我是没有想过。遇到这些日本人倒叫我想了起来。如今我来了江南,江南是朝廷赋税重地,大宋十之六七的赋税都来自江南。我自然是要想办法为朝廷赚钱的。那日本国的金银丰富,又喜欢中土的货物,这笔生意我倒想跟他们做一做。这个平氏,你也别小看了他们,他的爷爷到底是日本国唯一一个造反的人,奇货可居啊!” 荆儿眨了眨眼睛:“难道官人又想象大理国那样,让他们内斗不休,大宋再出兵日本国吗?” “那倒不需要,日本人现在还不足为虑,况且他们孤悬海外,对大宋没有什么威胁。我要做的就是榨干他们的财富,让日本国的金银就像洪水一样滔滔不绝的流进大宋来。”谢慕华得意的踢掉鞋子,靠在舱板上痛快的畅想起来。 八姐将手中的衣服递给等在门口的丫鬟,转身走了回来:“明日船就可到了江宁,官人也可以好生休息一番。在船上实在是太辛苦了。” 江宁?谢慕华只想笑,那里现在是王溥坐镇,明儿个自己到了江宁,还不知道王溥会唱哪一出呢,万事还是小心为上,说到底在江南东路这一亩三分地里,王溥才是头号人物。 翌日一大清早,谢慕华还在睡梦中就被外边一阵阵的叫嚷声吵醒,睁开眼睛一看,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谢慕华伸了个懒腰,随手扯过一件衣服披衣而起,扯开舱门朝外看去,只见许多侍卫围在船头,不时发出叫喊声。 谢慕华缓步走了过去,看见原来是平秀正在船头上练剑,此时的日本刀和后世常见的日本刀不同,从形状上来看,还是唐刀的改良体,是属于直刃双锋的武器。平秀正双脚分开,牢牢的站立在甲板上,用力挥剑,他的招式并不出众,但是出手有力,利刃破空之声极其犀利,迎着朝阳的金光,刀身上泛起一片炫目的光芒,如同闪烁的光剑一般,一剑又一剑朝正前砍去。 旁边有不少士卒围观,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自然是识货的,虽然平秀正的武艺并不惊人,招式也不花俏,却占据了一个快字,非但出手快,而且够狠够准,连续挥剑数十下,剑锋依然笔直朝前,无论是刺是劈,都包含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人觉得,就算是武艺远超平秀正的人,和他对敌之时,也要被他的气势所震慑。此时的宋人对日本人并没有什么敌意,看到平秀正练得好,自然大声叫好起来。 “大人起身了?” 谢慕华回头一看,张咏、苏易简、五郎、七郎等人都走了出来。谢慕华笑道:“吵醒了,便睡不着,出来看看日本人习武。” 张咏叹了口气:“这也能叫武艺吗?中原武术博大精深,日本人得了一点皮毛就以为了不起,就他的剑术,根本不懂武学的道理,只知道争狠斗勇。遇到真正的高手难免一败涂地。” 平秀正听到张咏的话,大喝一声,收了长剑,他一转身,谢慕华才看到,平弘雅也已经起身,穿着那一身丫鬟的青色布衣,俏生生的站在平秀正的身后,捧着他的剑鞘,朝阳之下,这个可爱的小女孩看起来格外俏丽,一身平平无奇的丫鬟装束,在她的身上却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你……也是剑道高手吗?”平秀正对着张咏大声叫道。 张咏笑吟吟的说道:“高手两字可不敢当,只不过在下学的是正宗的中原剑术,阁下那几手剑法,还难登大雅之堂。” 平秀正有些恼怒,可是在谢慕华的船上,又不敢放肆。只得压住火气,闷声不语。 谢慕华眉毛一挑:“复之,不如你和平秀正练上几手,让咱们开开眼界,你成天以剑侠自居,吹嘘了许久,我也没有见过你的剑术。今日有日本国的高手在此,你就以正宗中原剑术和日本国的高手较量一番。” 苏易简趁火打劫道:“谢大人言之有理,我与复之相识已久,他却偏偏藏宝,从来不肯在人前显示剑术,或许复之腰间的那柄剑只是个装饰而已吧。” 五郎很少说话,也点头道:“我杨延环最佩服的就是武艺高强的人,张大人还是露上两手给咱们看看吧。” 杨延彬笑眯眯的看着张咏,却不说话。此时舱门响动,柴郡主、灵秀公主、八姐、荆儿等人也走了出来。灵秀公主最是爱热闹,一听五郎的话,急忙跑了过来,这几日她和杨延彬也颇熟悉了,便朝杨延彬问道:“七郎,可是张大人要和日本国的武士比武么?” 张咏无奈,只得对平秀正说道:“平……公子……” “叫我秀正就好了,张君只管指教,千万不要客气,能和强者比试是武士的骄傲。来!”平秀正说着就举起长剑,虎视眈眈的看着张咏。 张咏从腰间解下长剑,卷起长袖,将长袍下摆塞进腰带,缓缓拔出长剑,只见那长剑犹如一泓秋水,明亮耀眼,剑身约有四尺多长,锋利无比。张咏随手挽了个剑花,缓步走到船头。 那些看热闹的士卒一看长官们都出来了,便老老实实的分开,站在两边。 “这里是大宋的地方,你也算是客人,你先动手吧。咱们点到即止。”张咏双脚不丁不八的站定,剑尖下指。熟悉张咏的人平素里都觉得他虽然粗豪狂放,但是骨子里还是个文人墨客。不过此时看他一亮剑,脸上的神情便有了变化,就像是最狂热的武人一般,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呀……”平秀正双手右移到腰间,剑尖上挑,大喝一声,后脚一撑,整个人就像一匹野狼猛然扑向张咏,手中长剑奋力挑起,直奔张咏的肩头。这还是比武切磋,若是真的以命相博,那剑锋所指就应该是张咏的咽喉了。 谢慕华只觉得眼前一花,根本就看不清张咏的动作,但是落在杨五郎、杨七郎、八姐、荆儿这样的高手眼中,却清清楚楚看到张咏揉身上前,身子微微一侧,那道剑光擦着他的身体过去,满场官兵外加谢慕华、柴郡主等人都是忍不住一声惊呼。却见张咏手腕轻抖,剑锋后发而先至,轻轻的顶在平秀正的咽喉…… “日本国的武术要狠要快,其实武学上,所谓的快,并非是出手快,而是眼光的快,日本国只知道先发制人,却不知道中原武术还有后发制人的说法。只要能后发而先至,你再快也没有用。”张咏唰的一声撤回长剑,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就像是老师在教育学生似的。 “再来……”平秀正被激起了血性,他倒不是以为自己的武艺就差了多少,而是日本国的武术是杀人的武术,他心中没有杀意,又不愿伤了张咏,所以才落败。自然是不服气的,平秀正接连退了几步,两眼死死的盯着张咏,这一次平秀正采用的是剑道中的上段剑法,双手高举长剑,举过头顶,务求要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张咏一击而倒…… 荆儿凑到谢慕华的身边,低声说道:“官人,这些日本人的武艺果然有些意思,你看他虽然胸口门户大开,但是这一剑讲究的是气势的完美,只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就算他全身上下都是破绽,也不惧怕对方的进攻。这一剑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是雷霆一击,张大人却不知道要怎么抵挡?” 谢慕华抓着荆儿的柔夷笑道:“假若是你,要如何抵挡呢?” “避其锋芒,旁敲侧击!”荆儿轻声一笑:“这是寻常的战法,倘若日本人要是小觑了呼延家的鞭法,就算是以力对力,也是不惧的。” 八姐看着荆儿挤了过去,也不动声色的走了过来:“官人,你看那日本人迟迟不出手就是要等待最佳的机会,要让张大人无法躲避,只能硬架他这一刀。但是张大人现在看起来似乎被他的气势压迫,无法出手。其实奴家以为张大人是故意示弱,诱敌出手。” 谢慕华有些诧异:“不是说日本人等着复之无法躲避再出手吗?那复之要把自己陷入死地诱敌出手是不是太危险了?” 八姐笑着摇了摇头:“张大人的剑术远胜这个日本人,日本人这一剑必然是用尽力气,一剑中与不中,气势都将一泻千里。张大人只要躲开这一击,那日本人就成了刀板上的鱼rou,任人宰割了。” 船头在水面上轻轻的摇晃着,一阵微风吹了过来,带起张咏的一丝长发掠过眼前,张咏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平秀正双目圆瞪,大喝一声,这是他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双足用力在地上一撑,凌空跃起,一剑带着凄厉的风声,折射着刺目的阳光,狠狠朝张咏劈下。 “啊……”柴郡主和灵秀公主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没想到平秀正刚一动,张咏动得比他还快,整个人就像一道人形闪电撞*秀正的怀里,手肘重重的撞在平秀正的胸口,膝盖顶在平秀正的腹部,右手倒提长剑,拍在平秀正的肩膀上。 平秀正没想到张咏的动作居然这么快,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被撞飞出去,连滚带爬的在甲板上滚了好几圈,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眼前忽然寒光一闪,张咏的长剑又顶在他的咽喉上。 平秀正正要质问,张咏却抢先说道:“我方才说中原剑术有后发制人,但是中原剑术并非没有先发制人。我故意引你来攻,算准了你要出手的时刻,抢先一步进击,你的出手尽在我预料之中,而我的出手你却无迹可寻,岂有不败之理?” 张咏接着说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的剑术也只不过是常人而已,就说谢大人的两位夫人,武艺都要远超与我……” 平秀正不敢置信的看着谢慕华身边一左一右两个俏生生娇滴滴的美人儿,支支吾吾道:“她们……有那么厉害么?” 张咏接着说道:“不光是她们,那两位杨将军更是身怀绝技,若是我与他们当真放对,不出三个回合,在下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谢慕华心中一动,朗声叫道:“七郎,露一手杨家的功夫给这些井底之蛙看看!” 八姐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谢慕华的心意,七郎是要和公主成亲的,有什么能比在自己的未婚妻子面前表露绝顶技艺更有意思的呢?八姐心领神会,对平秀正叫道:“那日本人,当心了。” 平秀正只道是杨延彬要来和他放对,抓起长剑便站了起来,严阵以待。 却见八姐从一旁士卒手中接过一支长枪,试了试分量,对着七郎叫道:“七哥,接好。” 说罢,八姐手腕一抖,那柄长枪便被她抛上半空,足足有三四丈高,枪杆缓慢的旋转着掉了下来,杨延彬淡然一笑,猛然跃起,飞起右脚,一记乌龙绞柱踢法,姿势大方,出脚有力。那枪杆刚好掉到杨延彬的面前,被他这一脚踢得就像闪电一般直直的朝平秀正飞去,只听叮当一声,隔了七八丈竟然一击将平秀正手中长剑击飞,长枪余势不减,当的一声刺进船头甲板,枪尾尚直在微微摇晃不已…… 杨延彬一抱拳道:“献丑了!” 平秀正面如死灰,他心知肚明,若是杨延彬要取他性命,这一枪他无论如何也挡不住。 灵秀公主看着杨延彬的眼神……却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