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咱们这会儿先回东宫?”
纵使是徐皇后抑或是王贵妃在世,也一定会回避此事,更不用提张氏只是儿媳。朱宁开口一问,她自然点了点头。两人出了乾清宫正殿大门,站在高高的汉白玉平台上这么一望,就看见朱棣已经上了天街,仿佛是往东边去,心中几乎同时想到了三个字——内东厂。
随张氏出了乾清门,阵阵寒风一吹,朱宁更是冷静了下来。张超的事情她事后就没怎么去管过,但照她对那位老太太脾气的了解,断然不会做出那么绝的事。况且就算是灭口,一个二房从何而知?隐约嗅出了其中的阴谋气息,她不知不觉皱紧了眉头,却没注意到张氏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此事是真是假父皇自然会派锦衣卫或是东厂查探,阿宁你不用担心。就算真有此事,张家应该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虽说张氏说得轻描淡写,但朱宁却是心中苦笑,想起了昔日清远侯王友坐妾告其夫妇诽谤而被夺爵的往事。原以为张家第二代第三代兄弟几个都和睦得很,远远比她那些个斗得死去活来的兄长强,如今看来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里都难能太平。
揣着这份心思,来到东宫端敬殿的时候,她已经是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了神,暗自琢磨着开封那一封封折腾得父亲心烦意乱几乎爆发的密报。汝南王新安王都已经干脆赖在周王府安营扎寨,她那位世子大哥拿他们半点办法都没有,王府上下鸡飞狗跳,若是父亲朱橚再不回去,恐怕整个开封都要乱套了。而朱橚更是提出,横竖朱棣要北征,又不可能带上她,她索性就跟着回一趟开封,等明年大军班师再过来……
恐怕父亲打的主意还不只是如此,大半年没见她,只怕朱棣就会忘记她这个侄女了。毕竟,堂堂天子面前,奉承的人难道还会少?可是,她的生母已逝,开封那边其实就只有父亲这么一个知心的亲人,她是真舍不得杜绾她们几个,因为这一走极可能就是此生此世不得相见,谁让她是皇室郡主?
“太子殿下。”
正在沉思中的朱宁听到这声音立刻回过神来,见是两个小太监搀扶着头戴翼善冠身穿盘领窄袖金织盘龙赤袍的朱高炽进来,她慌忙行礼,见皇太子夫妇仿佛有话要说,她自是知机地告退,出了大门叫上自己的几个随从之后,她正打算吩咐从东华门出宫,却不料不远处那端本宫的院门处有一个小太监提着袍子下摆一溜烟跑了过来。
“郡主,郡主!张公公让小的捎带一句话给您!”那小太监好容易站稳了,喘了好一阵子气,这才压低了声音,“皇上刚刚传召了今天去灵济宫的所有人,眼下震怒得紧,又杖杀了好几个人,请您最好让人去张家带个信,或是让英国公入宫分说,或是找几位其他的勋贵出面,横竖只是阴私小事,揭过去就好。”
朱宁却没有接话茬,而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对方半晌,这才冷笑道:“张公公未免也管得太宽了,我是常常去张家,但那不过是为了会手帕交,不是为了管张家的闲事!他要做好人尽管派人去,我是撒手不管,我这个陈留郡主又不是张家的管家婆!回去告诉张公公,且消停些,别小事折腾成大事,到时候他这个好人就做不成了!”
撂下这话,她带着几个随从头也不回地就走,等到出东华门上了自己的翟车,这才收起了刚刚那幅恼怒的脸色。尽管那个小太监确实是御用监的人,可眼下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么多,她哪里敢轻易相信,到头来害了别人不说,连带父亲和自己也一起陷了进去。即使真是张谦,若那小太监回转去告诉了他,他也必定会明白的。
行了不多久,朱宁忽然感到翟车猛地一个停顿,整个人顿时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倾,险些摔倒。情知外头车夫都是王府精挑细选的,等闲绝不至于出错,她不禁一皱眉头,打起车帘发现这儿恰是十字路口,当下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回禀郡主,前头是送八百里加急军报的,看那装束是来自宣府的人。”
宣府紧急军报!朱宁只觉得一颗心猛地一悬,几乎本能地吩咐道:“速去打听,看看究竟宣府那边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