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玉不再理他,往后轻靠,闭目养神。
“我叫御奕宁。”御奕宁用手肘碰他,小声说:“你真名叫什么?”
绯玉的长眉微抖一下,长睫慢慢睁开,目光凝视着前方一处,久久不动。他叫什么?那名字他快忘了,御丰栩,六岁之前,他拥有这个名字,六岁之后,母亲贫寒风交加,病倒在榻上,他被人强行带走,再没见过她。
他还记得母亲诉说父亲时的模样,她是几乎被人忘掉的美人,也算是才貌双全,温柔动人。入宫半年,只承幸两回,之后便遇上了家国巨变。母亲和宫婢一起逃出后,一直流落在外,发出有了他时,已是三个月之后的事了,她生下他,一心想送他认祖归宗,却总也无法实现心愿。
数年战火,那些从宫里带出来的、能证明他身世的东西,一件又一件地被狠心的恶仆变卖拿走,最后,最忠于她的宫婢也病亡了,母亲绝望了,她根本无法一个人抚养他,勉强支撑了两年,便落入chang门。
他是出生于流离岁月里的皇子,无人承认的皇子,死死抱着那本治国策,不过是想拼命记住母亲告诉过他的、父亲的模样,仅此而已。
看看他身边这位高贵的太子吧,他们是堂兄弟,他却连自己的名字也无法说出口。醉生梦死的过往,让他像污泥一般肮脏。唯一的温暖,紫虞,也已经变不得不是紫虞了。
生无可恋,就是他这种滋味吧。
“没名字?”御奕宁又用手肘撞他。
他偏过头,不理这小子。
“我留了记号给父皇母后,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御奕宁弯下腰,轻拍蓝罂的脸颊,她还在笑,傻乎乎的,但是非常好看。
“蓝罂,别傻笑了,看看我。”
听他叫了十多声,绯玉才转过头,小声说:“不用叫了,幻境一旦吸入,只要这里有香,她就会一直这样,过上两三天,她就会疯掉。”
“这么厉害?”御奕宁拧眉,抬眼看向正把侍卫拖到墙角的丹青,小声问:“那怪物到底是什么人?”
“他叫丹青。”
“丹青,我听过他的名字,当年淮南一带有名的琴师,才艺双绝,达官贵人趋之若鹜,有人豪掷万金,只图与他一晚欢好。怎么变成了这副鬼模样?”御奕宁惊讶地问。
“他是我们四个的师傅,我们想摆脱他,于是我们下毒杀他。”绯玉平静地说,静了片刻,又继续道:“以暴制暴,我们变成了和他一样的鬼。”
“鬼也有好鬼,恶鬼。”御奕宁笑笑,见丹青转头看他,便冲他招招手,大声说:“尽管开价,我家人一定出得起。”
“哼。”丹青冷笑,拿出刀,想要宰掉一名侍卫,剥皮剔肉,做成白骨。
察觉到他的意图,御奕宁脸色骤变,“喂,你这就伤天害理了,他还没死呢。”
“我让他得永生。”丹青一刀下去,狠狠扎进侍卫的心口。
御奕宁牙关一咬,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猛地站起来,拖动着铁链往前挣了几步,“丹青,我定会把你千刀万剐。”
“你能活着出去再说。”丹青沙哑地笑,扭头看御奕宁的神情,真的状如恶鬼,不,比恶鬼还要可怖。
此时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毫不掩饰,直接冲进来。
丹青拎着血淋淋的刀,慢步往外走,紫虞拖着茶香大步闯了进来,紫衣大敞,长发未束,鞋也掉了,湿淋淋的衣裳紧贴身上,精|赤的胸膛上还有被那些女人吻出的痕迹。
“老东西,还真没死。”紫虞冷笑,把茶香往地上一推,傲气地看着丹青。
“你叫我老东西?”丹青脸色一沉,恨恨地盯着他。
“难不成你还是小东西?看看你这副鬼模样,走出去,能吓死半街的人,居然还有脸回来?怎么,想和我争?你老了,靠着这么点白骨就想夺我的人,夺我的财富,作梦吧。”丹青环视那些白骨,毫不畏惧,甚至对丹青大肆嘲笑。
“去死吧。”丹青咆哮着,驱使白骨扑向紫虞。
紫虞同时出手,一直负在身后的手用力一挥,居然是一挂已经点着的鞭炮,噼哩啪啦地乱响,炸得白骨的灵鼠四散逃开,烟雾缭绕时,他猛地扑向了丹青。
“你回来可以,你找我可以,你想这两个婆娘我也不管,你敢抓他就不行,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决定杀你吗?你居然想染指他,让他和我分开……就凭这个,你死一万次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