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棚已经被大火吞没,惊呼声此起彼伏,好在白骨并未追出来。
汰州人怕火,这和当年那场惨烈的毁城大火分不开,所以御清晨新建汰州城的时候格外注意,做了好些预防走火的措施。城中大小街,都打了井,随时能拎水扑火。
街坊邻里都赶来了,大火不一会儿就扑灭,只有青烟在袅绕不歇。
渔嫣看站在身边的绯衣男子,生得眉眼俊朗,看人时,眸子里华光溢彩,唇角总是勾着笑,刚中带着柔,暖中带着冷。
“兄台去何处?”他转过头,抖抖袖子,给渔嫣擦额上蹭到的黑污。
渔嫣扮男人,那也是个清秀的公子。
“来闲逛逛。”
她笑笑,往戏棚走。因为莫问离对易容越钻研越厉害,吃下他的药||丸,连嗓音都可以完全变成另一个人,而且非常自然。现在她就是一把清朗的男声,微低,带着几分清冽。
“你还过去干什么?吃烤肉?”绯衣公子在她身后吆喝。
渔嫣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了,她以后都不想吃烤肉了!扭头看他,他正微晃着肩,伸着懒腰往前走。宽大的绯色袍子挂在他清瘦的身体上,风一吹,就高掀起,像绯色的蝴蝶翅膀在风里扑打着,而且袍子里没有中裤,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小腿。
这是哪家楼里小倌儿,长得这么好看,真是可惜了!
她轻轻摇头,生得如此清秀,做哪行不好呢?若是从小被人拐去……她又紧拧眉,这些事怎么也杜绝不了,朝廷用了极刑,但偏偏还是有人要挺而走险,和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更有些人仗些有些权势,偏要在家里养些****以供自己取乐。
若是成|年男子,愿意在一起,渔嫣不管,这是他们的自由。但你要哄骗了小男孩,或者强迫小男孩,那就是该死!
渔嫣抬手闻了闻掌心,没犹豫,跟上了那绯衣男子,他在她掌心里留了若有若无的香,和林子里的香一样。
穿过了一条小巷子,绯衣男子不见了。她停下来,往四处张望,前面是酒馆,胡姬正在载歌载舞,身上带着的数十只银铃儿脆响。
“你跟着我?”绯衣男子的手掌突然搭上她的肩。
渔嫣僵了一下,转头看他,清澈的大眼睛平静地迎着他闪亮的视线,“是。”
“为什么?”他还是笑,但分明已经有些生气了。
“你和御清宏是什么关系?”她直截了当地问。
“什么意思?”绯衣男子松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是他夫人的家姐,”渔嫣小声说:“想知道他对我家妹妹到底怎么样。”
绯玉笑了起来,就像听到了多好笑的笑话,指着渔嫣说:“呵呵……你们这些人真有意思,把家里如花似如的姑娘送去有钱有势的男人家里去,还要指望对她好?作梦吧。”
渔嫣等着他笑完了,才认真地说:“人都有身不由已的时候,也有念恋不该念恋的东西的时候,但不管怎么样,都得对自己负责任。”
绯玉笑得更厉害了,前俯后仰,还伸手戳她的脑门,“你是不是疯了?你是做夫子的?我们很熟吗?太好笑了……”
渔嫣脸皮有些涨红,还是强忍着,等他笑完。
为了真相,她什么都能忍!
飞雪落下,被细风卷着,纷纷扬扬地往两个人的身上扑。越来越冷了,渔嫣打了个冷战,继续安静地等着他笑完。
绯玉像是被人点了笑穴,笑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一拍她的肩,大声说:“夫子,我喜欢你,走吧,请你喝酒去。”
渔嫣看得出来,他的笑里没一点快乐,全是失落。
身为男人,做这一行,是耻辱的,尤其是像他这样长得漂亮的,一定有不少权贵趋之若鹜,尊严于他来说,只是一纸皱掉的纸,谁都能用力揉上一把。
他刚刚笑得厉害了,眼角还有眼泪,就像从冰凉的墨玉里渗出的一点玉髓,映着从酒馆里透出来的一缕暗光,闪着诡谲的艳光。
“走了,我最爱在这家吃火锅,他家的酒也好,今日正好我心情好,我作东,便宜你这迂腐的小夫子了。”他一揽渔嫣,带着她大步进了酒馆。
这酒馆属于极普通的,里面三教九流,贩夫走卒,什么人都有,而且多是些粗人,大碗喝酒,大声谈笑,随手能摸前来倒酒的胡姬的屁|股的人,酒兴将致,衣衫大敞,露着长着黑|毛的胸膛。这一切,与穿着华丽的绯衣的他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