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营受了张青好处,本來就已经有了吩咐,要轻轻打了便算了,而当下听了,便又改了主意,说道:“新到囚徒武松,你路上途中曾害甚病來?”
武松听了,眉头一皱,嗓子洪亮地说道:“我于路不曾害病!酒也吃得!肉也吃得!饭也吃得!路也走得!”
管营见武松不上道,便道:“这厮是途中得病到这里,我他面皮才好,且寄下他这顿杀威棒。”
两边行杖的军汉低低对武松道:“你快说病。这是相公将就你,你快只推曾害便
了。”
武松一听,心里知道他们是要怎样了,当下反而说道:“不曾害!不曾害!打了倒干净!我不要留这一顿‘寄库棒’!寄下倒是钩肠债,几时得了!”两边的人都笑。
管营也不曾见过这般犟的人,也笑道:“想你这汉子多管害热病了,不曾得汗,故出狂言。左右不要听他,且带去禁在单身房里。”三四个军人当下领令引武松依前送在单身房里。
众囚徒本想着武松定然被打的皮开肉绽,死去活來,却不想竟是这般安然无恙,谈笑风生。于是,便都围來问道:“你是不是有甚好相识,或者有厉害的书信与管营?”
武松道:“并不曾有。”
众囚徒听了,当下细细一想便想通了,说道:“若沒时,寄下这顿棒,不是好意,晚间必然來结果你。”
武松道:“还是怎地來结果我?”
众囚徒道:“他到晚时,取两碗干黄仓米饭來与你吃了,趁你饱时带你去土牢里,用索子捆翻,着藁荐卷了你,塞了你七窍,颠倒竖在壁边,不消半个更次便结果了你性命,这个唤做‘盆吊’。”
武松道:“除了这个把戏,他们还会怎地害我?”
众人道:“再有一样,也是把你抓來捆了,却用一个布袋,盛一袋黄沙,搬过來压在你身上,也不消一个更次便是死的,这个唤‘土布袋’。”
武松又问道:“还有甚么法度害我?”
众人道:“只是这两件怕人些,其余的也不打紧。”
众人说犹未了,只见一个捆汉托着一个盒子进了牢來,问道:“哪个是新配來的武都头?”
武松一,心道真的來了,于是也不心慌,当下高声答道:“我便是!有甚麽话说?”
那人答道:“管营叫送点心在这里。”
武松打开來时,一大镟酒,一盘肉,一盘子面,又是一大碗汁。
武松寻思道:“敢是把这些点心与我吃了却來对付我?……我且先吃了,却再理会!”
武松把那镟酒來一饮而尽,把肉和面都吃尽了。那人收拾家火回去了。武松坐在房里寻思,自己冷笑道:“他怎地來对付我!”
天色晚來,只见头先那个军汉又顶一个盒子入來。
武松问道:“你又來怎地?”
那人道:“叫送晚饭在这里。”说着便摆下几般菜蔬,又是一大镟酒,一大盘煎肉,一碗鱼羹,一大碗饭。
武松见了,暗暗自忖道:“吃了这顿饭食,必然來结果我……且由他!便死也做个饱鬼!落得吃了,却再计较!”那人等武松吃了,收拾碗碟又回去了。
不多时,那个军汉又和一个汉子两个來,一个提着浴桶,一个提一大桶汤,來着武松道:“请都头洗浴。”
武松想道:“不要等我洗浴了來下
手……我也不怕他!且先舒舒服服洗一洗!他们能拿我怎地!”那两个汉子安排倾下热水,武松跳在浴桶里面洗了一回,随即送过浴裙手巾,让武松拭了干了身子,穿了新衣裳。一个自把残汤倒了,提了浴桶去。一个便把藤簟纱帐将取來挂起,铺了藤簟,放个凉枕,一切安置妥当,便也回去了。
武松把门关上,这单间牢房都不曾上锁,武松着,想道:“莫非是要爷逃时再下手?大爷何曾有走路的狼狈,且在这里坐了,你们怎地害我!”
武松坐在床上等了半晌爷不见再有军汉前來,当下自在里面思想道:“这个是甚么意思……随他便了!且如何!”于是武松索性放倒头便自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