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染红远方的晚霞,古铜色的阳光越过街头和建筑的一侧,将黯淡的阴影涂抹在一排排房屋和墙壁的背面,令乌尔斯和希娅找上的那家旅店门口在这灾后的时期多少显有几分冷清的落寂,尽管这家旅店的里头无疑还是存在不少明显但无力喧闹的人声。
这家旅店同样已被维克忒多派人付过了钱,安排店主把整个旅店改造成了一栋临时的“病房”。
乌尔斯走在脚下的街上,此刻已经披在身上的影鳞斗篷扫过地面的石砖,刮起小股撩拨灰尘的微风。他转头看看,银发的狼耳少女安静地跟在他的身旁,白色的教会长袍换了一件新的,毛茸茸的狼耳温顺地搭在她的头发上,伴随目光的移动轻轻摇晃,过了半晌忍不住看向已经近在眼前的旅店感慨:“这个地方过去不是这样的。”
“灾难改变了这里,至少说是暂时。”乌尔斯搭起她的话,“祸乱不会怜悯任何人,我们的力量救不了所有受灾者,但所幸我们自己也还活着。”
“是呀。”希娅感触良多地点点头,“活着就还有希望……”
“我们进去吧。”
“嗯。”
两人随口说着,尔后走进旅店的正门,从一条位于一楼角落的楼梯上到建筑的二楼,沿着二楼的走廊经过几间屋子的门前来到店主告诉两人的房间门口。
那道木制的房门没锁,仅仅只是虚掩着,露出门与框之间一条狭长的缝隙,里面的气氛就好像没有人似的静。
与希娅相互侧目看看彼此,乌尔斯伸出手敲敲门——
“多萝西小姐?”年轻人询问。
屋子里很快传出轻微的动静,好像病床上的人扭动身体带起床被的抖动,以及一丝低柔,听上去虚弱到极致的声线,抱着迟疑的态度犹豫几秒,然后轻声回复:“请进。”
那种虚弱不是健康上的病态,而是精神层面的疲惫。旅店的店主在两人上楼以前有所告诫,这个房间里的女病人没有什么外在的伤势,神殿区过来的牧师医生为她诊断过后认为她的问题出在心理上。
旅店的店主劝告年轻人和狼耳少女千万别做出什么刺激她的举动。
乌尔斯停顿一下,轻轻推开房门,吱呀一声。
门缝伴随年轻人的动作打开一幕新的画面,但那一幕新出现在年轻人和狼耳少女眼前的画面自然和普通的旅店客房没有什么差别,简洁的房间布置,落灰的窗台,一张拉得严严实实的帘布,要说唯有什么特地的地方,那就是窗边的床上坐在一个身穿月白色睡衣的少女。
她的双腿盖在床被下面,柔弱的轮廓斜靠在背后的墙上,纤细的双手隔着被子的厚度轻轻放在腿上,一头火红的长发犹如镶嵌在戒指上的宝石般点缀着这个美丽的女孩——只不过这份美丽的外表之下充满显而易见的憔悴。
术士小姐的声音有气无力,本来就比较瘦弱的身形这会儿看来仿佛白纸般一戳即破,两颗海蓝色的眸子转过来看向年轻人和狼耳少女的时候让人感觉空洞无神,看不出她的瞳仁深处还有正常人的光彩。
毕竟她受了那么大的打击……
来自亲生父亲的赫然背叛,现实从原本的常态颠覆成一场真实的噩梦,换了谁恐怕都会因此消沉很长一段时间吧?
多萝西静静地转过头,看着走入房间的年轻人和狼耳少女,面色与其说是平静到不说是茫然。
乌尔斯已经从维克忒多口中得知多萝西在那天夜晚的遭遇,他这会儿和希娅一起慢步走进这个屋子,眼中的目光粗略地观察一下周围,找来两张凳子和狼耳少女一同坐到术士小姐床边,斟酌半晌,开口提到:“如果不嫌冒犯,请问你还记得我们吗?”
“……”
无言。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那家名叫水妖精之泪的珠宝店里。”
乌尔斯试着提示她,但知道对方应该不是真把自己和希娅给忘了。
红发的术士小姐一声不吭地坐在床上,过了几秒,面无表情地轻点一下头:“嗯。”
然后又没话了。
半分钟左右的沉默……
“乌尔斯,她的情况可能不太乐观。”希娅不免有些担忧地观察多萝西的脸色,轻手扯扯乌尔斯的衣角,压低声音对年轻人悄悄耳语。
乌尔斯当然知道这些,随后摆摆手示意希娅没事,然后再想了想,等待一会儿过后继续询问术士小姐:“赤蝎冒险团如今已经被迫解散了。关于今后的生活,可以告诉我们你有什么打算吗?”
问出这句话时,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打量这个红发少女的眼睛,那两颗宛若蓝宝石般美丽的眸子,心里暗想她的承受能力应该还不至于脆弱到听见赤蝎冒险团就再度崩溃的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