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暮霭将摇光殿的琉璃瓦映成一片血色,方殿侍长走到方文建侵殿门口,此时还未到掌灯时分,一天当中,就这个时候,整个大殿光线最为暗淡。沐着残阳的金辉从外往里看,更觉得殿内灰蒙蒙的一片,暗影重重,沉郁,阴冷,像是被抽走了三魂伤了七魄,不复往日的鲜活。
方殿侍长在门口站了一会,眼睛用力眨了眨,似在适应光线的变化,然后才抬步往里走了进去。
“见到谢云了?”方文建在香雾缭绕的暖阁内闭目打坐,听到脚步声,也没有睁眼,只是开口问了一句,声音很轻,让人有种温和的错觉。
“谢大香师还未回香殿。”方殿侍长微微垂首,“至于那谢蓝河,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推托自己不能做主,什么事都说须得得等谢云回来再论。之前就连谢家的人去找他,他也未曾卖过面子,属下有意激怒他,只是他极沉得住气,实在不像个少年人。”
方文建睁开眼:“你如今对他也素手无策?”
方殿侍长只觉那看过来的目光无比森寒,暖阁内的温度似也因此而降了三分。
“谢蓝河最在意的人,是他的生身母亲蓝七娘。”方殿侍长微微躬身,小心翼翼地放低了声音,“只是蓝七娘如今在谢府已获得谢老太太的欢心,平日里都伺候在谢老太太身边,暂时还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谢家可不是光靠等,就等到桃花林的那个机会。”方文建淡然的语气里带着冷漠的气息,“大雁山下的博弈我可以不过问,但在这大雁山上,方玉辉是我已定下的传人。却还人对他下手,便是打了我的脸。”
方殿侍长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两个月后就是谢蓝河的生日,如果先生能将今年香师夜宴的时间定在两个月后,属下便能找到机会。到时不说蓝七娘,就是清耀夫人也不会错过这样的盛宴。”
薛氏的死,谢家撇不开关系。而方家之所以会忍气吞声。清耀夫人功不可没。
这些事无论有没有证据,方文建心里都门儿清。
“香师夜宴。”方文建沉吟片刻,才开口道。“今年是由摇光殿和天玑殿来主持,天玑殿那边可有什么说法?”
每年的香师夜宴,都是一次关于香之道的考核,只要通过考核。就能领到长香殿的香师玉牌。有此玉牌者,此后无论去哪。都能得到极高的礼遇,除此外,他们也是个大香坊争抢的香师。
方殿侍长摇头:“属下回来之前也去了一趟天玑殿,百里先生不在。”
方文建忽然陷入沉思。长香殿这几个人当中,他最看不透的,并不是白广寒。而是百里翎,以及净尘。
那个妖里妖气的男人。平日里似什么事都想参上一脚,但很多时候,又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站在哪边?还是,真的仅仅是在看热闹。至于净尘,那假和尚在长香殿的时间很少,据说因其许了大愿,为表诚心,立誓服侍菩萨七年,所以前面那些年净尘都是在山中的寺庙里渡过。直到去年完成了誓言,才重新回到长香殿。他不信净尘那些年真的一直待在山寺内,一步未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