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事情有些滑稽,这些生前杀个你死我活的两军将士,死后却葬在一处,还得继续在滦水河边争论到底是谁夺去了谁的阳寿,是谁刺入了关键的一刀。
只要有战争,就会有牺牲。
军人不问政治,在向大晏阵亡将士烧纸钱的时候,为免北狄军在阴间没钱吃饭没钱泡姑娘,赵樽也命人为北狄军烧了纸钱。胜败是一回事,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他的举动,无人反对,全体大晏将士甚至豪气干云地在北狄人的墓前洒了一碗酒,算是拜祭。
葬了,人去了,也就了了。
不是麻木,只是习惯。
不管是兵卒还是将领,活下来的人很快就都恢复正常。一样哈哈大笑,一样高声庆贺。庆贺之余,将领们都与东方青玄看法一致,纷纷请命继续推入大宁城,血洗哈萨尔,血洗北狄,为弟兄们报仇。
可赵樽却迟迟不下令。
这对于赵樽过往的战争规律来说,是极不正常的。有人私底下猜测,大将军王有了女人,胆子变小了。可猜来猜去,却无人知晓赵樽到底忌惮什么。不过,金卫军治军严明,虽然有人议论,却无人不满。他们跟着赵樽,总是打胜仗,对于将士来说,胜仗就是极好的生命保障,也对他有绝对的信任。
虽然没有进攻大宁,赵樽却以北伐军大将军的名义向朝廷递发了捷报。一方面为参与卢龙塞战役的将士请功。另外一方面也请朝廷下令对饱经战火的战乱地区予以减免赋税的政策,还有勒令该地区乡绅为百姓减租,以便尽快恢复农耕,让老百姓得以喘气。
一道奏折飞往了京师。
赵樽回到宿帐的时候,带回了一身的夜露。
夏初七还没有入睡,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她窝在他的被窝里,拿着他的兵书在看——只不过,兵书的下面压着的是一本“小黄”。
“傻笑什么?”
她看得认真,听见赵樽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忙不迭把小黄本塞入被子里,拿着兵书扇了扇,笑得像一只狐狸,“你回来啦?”
赵樽瞄她一眼,“不必藏了,本王都瞧见了。”
“呃”一声,夏初七稍稍囧一下,索性大方的拿出来,在他面前翻开,嘴里“啧啧”有声,“我说尊贵的晋王殿下,行军途中,大敌当前,您的身边居然带着这样的书,你不觉得你需要给某人一个说法吗?”
赵樽淡淡瞄她一眼,自己动手解去披风,脱下身上沉重的将军盔甲,动作雍容高贵,语气淡定从容。从夏初七的角度来形容,就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连半分不好意思都无。
“行军打仗,难免枯燥,偶尔调节也是人之常情。这与肚子饿了要吃饭,身子冷了要穿衣,是一个道理。尤其是爷想到阿七的时候,不看这种书,你让爷如何熬得过去?”
“我去!”
若说刚才只是囧,那么现在夏初七就是臊了。
听他这个意思,他是在想她的时候,才想到小黄本?也就是说,小黄本与她夏初七可以产生对等的效果,解决某人不要脸的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问题?想想有些怄气,她瞪过去。
“我真该先在营里搜查一下,可藏有女人。”
赵樽眼尾一挑,唇角扬了扬,看上去像是笑了。可仔细一看,他却又没有笑,那表情一本正经,严肃得不行,“爷若要女人,还用藏?”说罢他无视她的“飞刀眼”,就着中衣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拎了一套大晏军普通士兵的衣服,放在床头。
“明日起来,你就穿这个。”
夏初七坐起身来,拎着那套行头看了看,满意地笑了。衣服从里到外都是新的,看来赵十九都给她备好了呢?眼珠子乱转着,她正想道谢,突然皱了皱眉,觉得好像少了一些什么,“喂,你怎的没有为我准备束胸的布带?”
“束胸?”赵樽颇为不解地看着她,“什么东西?”
被他审视的目光瞅得有点不好意思,夏初七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懊恼地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自认为解释得比较清楚了,这才嗤了一声,“没有那个东西,我怎么扮成男人?”
恍然大悟地“哦”一声,赵樽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下,促狭地弯唇,“爷以为,不必了吧?”
“啥意思?”夏初七脸儿通红,“正经点说。”
“爷不够正经?”赵樽语气确实很正,“爷的意思是说,阿七这身子,不必束胸,也瞧不出来。”
夏初七的女性尊严又被打击了,脸上顿时臊红一片,恨得牙根痒痒,气急败坏地抱着手里的衣服一股脑地往他身上砸去,“赵贱人,你又欺负我……老子与你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