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玦笑了，“它对每一个申报的人来说都很重要。”

爸爸司徒久安颇为她没跟家里商量就报名参加了研究生考试不满，而司徒玦需要用这个奖学金说服爸爸：看，你女儿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不念下去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一样的。你没了这个奖学金，还是什么都有的司徒玦，可是……可是如果我得不到它，剩下的半个学期，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过下去，我爸爸摔断了腿，家里已经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我……”

“可这并不是贫困奖学金啊！”司徒玦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话让她听罢心里很不舒服。

“司徒，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了，我不会厚着脸皮来求你的。”说这些的时候，谭少城的脸苍白得更是厉害，就连对她有成见的司徒玦也能体会到她强压住羞耻孤注一掷的决心，生活真的可以把一个人逼成这个样子？

司徒玦有些困惑了，“问题在于你跟我说这些也没有用啊，我帮不了你什么。”

“你可以的！”谭少城想也不想地把话接了下去，充满希冀的激动和卑微的哀恳在她脸上交织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你究竟想怎么样啊？”司徒玦心中响起了警铃，开始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这一次谭少城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在司徒玦狐疑的眼神里，她好似咬了咬牙，“我想请你把你的申请表撤回来。”

司徒玦一愣，第一个反应就是冷笑。

“就算我真肯这么做，只怕现在也来不及了。”

没想到人家早已为她想好了后路，“那……你能不能在期末考试的时候……你知道的，只要你肯任意一门稍微考得……考得……我需要一个好的名次，求你……”

司徒玦无语了。

谭少城说得语无伦次，不过司徒玦听得懂。这次的奖学金会把期末考试名次当做很重要的一项考量，兴许只要在这次成绩排位中赶超了她，谭少城的胜算就会大很多。她真想穿越回几分钟之前，狠狠地摇醒还对谭少城存有几分恻隐之心的自己，她从没有想过竟会有这样的人，到底一个人对自己要有多宽容，道德底线有多低，才可以提出这样的要求？极度的震惊和叹服让她一时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谭少城却把这样的沉默当成了内心的掂量。

“我知道这样要求你没有道理，如果你肯帮我这一次，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跟姚起云做朋友是吗？我看得出来你们之间……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跟他之间完全只是谈得来而已，你不喜欢，我可以从今往后离他远远地，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

如果说刚才的司徒玦在震惊之余，心中是赤裸裸的鄙夷的话，那么越往下听，她竟然觉得有几分害怕，那是一种面对完全陌生的生物而心生的寒意，什么都可以当条件，什么都只是实现目的的一种手段。

“司徒，你说句话行吗？”

“你想听我说什么，我真为成了你的竞争对手感到羞耻。”司徒玦说话的时候竟然觉得自己浑身在发抖。以前她还没觉得自己有多高尚，可这会儿站在谭少城面前，她忽然觉得自己是道德上的巨人。“看来我的感觉没错，你果然让人看不起，不过我也挺同情你的，真的，考试还没开始，你已经料定你技不如人，你连光明正大跟我公平竞争的胆量也没有，像你这样的人，我告诉你，你想赢也赢不了！”

“不是，你听我说。”谭少城想来已经预感到自己搞砸了，面对司徒玦，也许她本来就心里没底，她有的只是豁出去的绝望。

司徒玦厌恶地闪避着她的纠缠，一不留神撞在一辆停靠在路旁的小车的后视镜上，硌得背生疼，怒火也腾了上来，毫不留情地斥道：“再跟你说下去我会想吐。”

“你尽管吐，吐在我身上、脸上都没关系，可你先别走……”谭少城一脸的泪水成功地拦截了司徒玦，“我也很想跟你一样有骨气，可我行吗？我连饭都吃不饱。你说公平竞争，司徒玦，从来就没有公平，从小你上英语补习班的时候我在家里干农活，就算是现在，你安安心心捧着书复习的时候，我在哪儿呢？我要骑一个半小时的自行车去做家教，我有还不完的钱，我欠的，我家里欠的。我爸的脚都快烂掉了，也只能用草药敷着……没错，没有钱，就只能烂掉，有些人生下来就像是要烂在地里的番薯！可我不想那样啊，我必须趴在地上往上挣扎。我羡慕你，不，我嫉妒你，那又怎么样？不是每个人都像你，生来什么都有，可你还嫌不够，你什么都想要，我没有你的命好，所以只能做让你看不起的那一个，你帮帮我吧，就算是施舍也没关系！”

“我不想听，你说什么都没用的。”在她的苦苦央求下，司徒玦头痛欲裂，神经也绷到了顶点，一手撑在了身后的车门上。就在这时，她们都听到了车子里连续的两声咳嗽。那辆车停在路旁已经许久了，车窗贴了膜，里面什么都看不见，以至于她们都误认为车里没人。

谭少城顿时噤声，脸上随之褪去了最后一次血色，生生退了两步，竟然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司徒玦也吓得收回了手，这时车窗徐徐摇下来几寸，驾驶座上的人朝她微微一笑。

谭少城都比她有眼力，这是院办的指定停车位，而车里坐的不是别人。

司徒玦只能报以一声干笑，“那个……邹教授好。”